还有些虔信的鸨母,甚至认真研读《买活周报》,教手下的红伎女算信期,买猪『尿』泡,又叮嘱危险期不要弄在里面——一个红伎女若是怀孕了,可是要耽搁不少时日,这都是生意。小伎子们虽然有排卵期不用陪宿的好处,但也跟着沾染了好处,个个都会算安全期,至少打胎而死的事情,如今在花舫、酒楼里比以要少听闻的了一些。至于瓦子、窑子那些不气候的地方,红姑们自重身份,从来不和她们往来,也听不到那些地方的消息。
除此以,这些折骨缠的伎女,也是额受到买活军的好处的,买活军在报纸上教人用烈酒擦洗脚心等褶皱处,虽说疼痛,但可以杀菌祛病,对于肿烂的双脚是很有效的,又教人沸水滚烫裹脚布,在裹脚布之间洒石灰粉——
石灰粉这个东西,从是有人提的,那些裹脚婆也不晓得,为折骨缠是这一二十年间逐渐兴的新东西,以除了风月之地,几乎有人缠它,懂得的人不多。便是花街柳巷,倘若不是很小就流落风尘,也缠不出来。也就是这几年间,恍惚听说市井间也有些人家开始效仿。
这倒也不稀奇,如今的姑苏城,便是全下最繁华最时兴的所在,所谓‘苏样’,说的便是姑苏城的伎女,不是衣裳发式,还是钗环花草,只要是姑苏的伎女这开始流行,数月内便立刻流行到城中『妇』女那里,如此逐渐往四面八方扩散。此姑苏城的伎女是很有优越感的,或许她们有秦淮的文伎有名,但实在是领下风气之先,在《买活周报》出来以,女人家的事情上,还从来有人能教她们苏州的风月娘呢。
翩翩和金娥两姐妹,都是六岁上便开始裹足,当时痛得死去活来,一同裹足的其余女娘几乎都在几年后陆续去世,有死于高烧的,了周报才知道这应该是‘感染’,有受不住痛投河的——伎女中投河的人当然很多啦,还有为裹足太过于疼痛,寝食不安,生得过于矮小,又瘦脱了形,还为裹了这样的脚不能做佣人,妈妈嫌弃,将她赶出去自生自灭,从此再也听不见消息的。
一帮小姐妹,一长到十一岁出去招揽客人的就三人,第三个小姐妹,命好也不好,她一个客人长包了,癸水来得早,十二岁上便有了身子,那客人是个有良心的,将她赎身了,在山塘街上安置了个宅,本来以为苦尽甘来,谁知道难产,一尸两命——了周报才知道,折骨缠的女娘难产率是很高的。但知道时经过了两年,只能叹息一声命苦了。
买活军所在的福建道,在姑苏娘姨来,那是个蛮荒的地方,伎女们自然也继承了鸨母的认识,觉得那样的地方,是不会有时新的折骨缠的。买活军居然能对折骨缠有这样的认识,而且所教授的知识都可以致用,这就说明了谢六姐的神仙身份,是不容置疑的。翩翩敬畏这个,倒是比敬畏其余什抽取延平龙脉,挥手唤船乃至一炮平万海的传说要更多,她暗地里以为谢六姐除了无生老母的神位之,大概还是专门保佑她们伎女的神灵,为以她所知道,平常百姓家裹这样的脚还是很少见的。谢六姐既然多次在报纸上说折骨缠的事情,可见就是说给她们伎女听的。
此,她和金娥对于谢六姐,私底下还是很敬畏的。这样擦洗、撒粉、煮布之后,果然也减轻了不少疼痛,原本每年梅雨气时,她们都很怕脚肿——红彤彤和猪蹄一般,往渗黄水,脚心沤烂来也会化脓,那是不走路光坐着也难受得把脚割了去。去年如法炮制,居然真的有发湿肿,如此便只有走路时刀割一般的疼痛,但这个是早习惯了的,那就少走一点路便是了,不走路,身上皮肉软润,犹如棉花,更能惹来客人怜爱哩。
总的说来,翩翩对于眼下的生活不能算是多不满——至少比她不裹足能过的日子要好些,翩翩小时候好,长大了不过高说了是个清秀长相,若不是她裹了脚,此刻怕不是要转手卖去瓦子里接客,又或者做个粗丫鬟,饭都吃不饱、衣也穿不暖?
她之所以能为半塘这里生意一等一的红姑娘,便完全是为自己的脚,此翩翩对于这宣言后记载的《郝君书放足手术》,其实内心里是有些排斥的——放足手术,既然要做手术,那便说明裹足是个不健康的状态,而翩翩也此要有手术的需要,但她在姑苏城又无法实现这样的需要。那,这样的文章做什呢?就和忧虑着自己的将来是一个道理,反也办法的事情,去,去,又有什用呢?
对于面的召集令,她了几遍,只是哧的一笑,很有几分不以为然——到买活军那里去!去做什?那处又不许重『操』旧业,不然她还去做个鸨母呢,手里有银子,去了那里,走不了路,做不了工,难道坐着等死?便是谢六姐也不见得能教会她什——翩翩自己都到除了眼下这一行,她能做什。
不过,到底在金娥的份上,她还是把这些疑问压在了心底,翻到报纸背面,拨亮烛光,微微皱眉头,将眼睛眯,仔细地望向了那和面大圆排版完全不同,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上。
《郝君书放足手术记》……这经断了的脚,真还能再接得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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