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县徐宅里,张老丈样一锤定音地对亲家说,“我已经方考量过了,亲家,在买活军治下,想发达,倒是有许路,想要发财,唯独只有一条路,那是做生意。”
他举起手中的报纸,弹了弹发黄的麻纸,强调地说,“而且是跟报纸做生意,自古华山一条路,在买活军儿,想发财只有条路,是绝不会出错的。”
徐地主吧嗒吧嗒地咂他的旱烟袋,并没有点火,因为《买活周报》上刚介绍了一种很可怕的疾病,叫做肺癌,其中提到了吸烟和炒菜的油烟是明确的诱因,不过以如今的饮食习惯来说,炒菜还是不太普遍的,徐地主家也就是两三天炒一次菜,数时候还维持吃蒸菜的习惯,而徐地主从前是很爱抽烟的,旱烟袋、水烟袋家里都有,没事了就吞云吐雾一袋子。
又不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时候,在日子才刚好起来没几,谁想死呢?肺癌可是不治症,徐地主在最就是一周一袋烟,其余时间干叼解瘾罢了,他眯眼,先把装了花生糖的碟子往亲家那里推了推,才说道,“是期版?《护航兼劫掠声明》?”
“嗯,”提到则荒谬的新闻,张老丈的脸也不由得扭曲了一下,“就是护航劫掠声明……其实不就是去各处做生意吗?为何要写得样婉转,又是护航又是劫掠的,叫人看得一雾水。”
确实,篇新闻若让外人来看,是有些莫名的,简直充满了自相矛盾的味道。首先第一段是讲了下在辽东的战况,并表明了买活军基于同胞谊,不愿见到北方百姓被建贼屠戮,因此决定协助朝廷运送辽饷,由买活军的船队护航,每三月、五月、九月、十二月分四次往北面航行,分别停靠海宁、甬城、登州、娘娘宫、东江岛,并有可能前往平壤、阪、江户、海参崴……请本地商户可以自行筹措货物,加入船队一道往北行驶,为辽饷护航。
且不说后面那明显是异域的地名,几个地名倒还算是中规中矩,也不过是‘为辽饷护航’五个字有些荒谬而已,离谱的是下一段,刚说了要为辽饷护航,接下来又一本正经地表示,由于朝廷待买活军一向不算好,所以买活军也不排除在武林、镇江、扬州、华亭等地上岸掳掠民众的准备。
请各地百姓一定要细读买活军第五版的求购广告,千万不要储存买活军急需的物资,同时也提醒本地商户,买活军可能会在掳掠过程中遗失一些自身的货物,请他事前要做好受损失的准备。
另外,本地的户人家、县衙守军,也要看守好门户,千万不要和买活军发生误会,如果和买活军产生了冲突,造成的任何损失买活军恕不负责。
……
虽然早已习惯了买活军种种特立独行处,报道还是看得人滴汗,徐地主勉强地为谢六姐分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然该怎说呢?要和沿岸港口做生意?恐怕样一来,各地县衙反而要把守港口了吧,当地的人家,也是犹犹豫豫,颇顾虑。般一来,我拿了他的货算是劫掠,他拿了我的货算是……算是反击缴获?至少还有个借口。”
他所不明白的反而是第一段,“为何忽然间说要护送辽饷呢?事儿和咱有何关系?”
“亲家,你就有所不了。”张老丈立刻压低了声音,指点报纸说道,“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辽饷说是护送,其实很可能是咱卖给朝廷的,是在和朝廷做生意呢——我前去云县了一遭,恰好看到船队上货,喝,好家伙,可真是滔滔不绝,龙门吊运都运了半日,都是捆扎好的麻袋,里装的应当都是盐糖,我婿说,船直放天港,是卖给九千岁的,全都是上好的盐糖,回来时候装的是皮棉、煤块、铁石,还有金银压仓,来回都不空,一趟就是几十万两的进出。”
“可是有事?!”徐地主也不由得把声调抬了起来,声音压得很低,神神秘秘地说,“说,那个朝廷来的锦衣卫,他的身份倒是过了明路的了,是代朝廷驻扎在里,为的是和咱做生意?”
“是如此了。”凡是百姓,都喜欢传些小道消息,买活军对言论的管控不算太严格,尤其是种消息,对本地百姓来说其实也不算坏事,张老丈点了点,“是以我说,亲家,还是要做生意啊,眼看几未必会打起来,手里那些筹子难道都花销了吗?自然还是要做个营生计较哇。”
买活军居然和朝廷做辽饷的买卖……徐地主终于被说服了,“倒是,亲家你看,是想跟船一道去贸易?贩什货,可曾想好了?需要少本金?”
张、徐两家本来做的是在许县和临城县间的铁制农具生意,当时是很赚了一笔的,很快,随许县被吞并,生意不那样好做了,因为路修好后,买活军自家也会将农具运到许县去卖,两家人只能合计把农具卖给衢县,由于人生地不熟,需要打点衢县的官员,还要交税,赚减少了一些,还算是有得做,不过接下来的变化一如两家人的预计,那就是买活军很快也吞并了衢县……
前在许县和临城县做生意的时候,两处都是本地的老户,人很熟,生意好做,可当生意去到衢县的时候,张家、徐家都没什关系,生意觉得不太好做了,在要说农具生意,只有从衢县贩农具去丰饶县卖,生意不是只有徐地主和张老丈想得到能做,衢县一样也有地蛇,是该他做的生意,徐地主和张老丈计较过了后,自觉无趣,从生意中退了出来,所幸几遭下来,也是颇为赚了一笔,手都有丰厚的私蓄。
手里有钱,很容易赶上发财的机会,今上半租书铺兴起,徐地主立刻买了铺子,开了租书铺,虽然本钱投入不小,细水流,回本得也快,铺子只要买了书不需要怎经营,他交给小辈雇店,自己又闲了下来,因为和张老丈两亲家十分合得来的缘故,彼此商议还是要找些新的营生合伙,徐地主是说了新农具租赁的事情,去吴兴县看风『色』,而张老丈想要去云县看看情况,两人议定了分探访,回来一道商议。
以徐地主的意见,新农具是有前景的,而且也很适合由他在临城县推广——他自信少少也还是有些薄面,不过生意占的本金也,几乎要投入两家人手里余下的所有金,此时张老丈说起去云县,跟买活军的船队做生意,不禁也又燃起了兴趣,仔细问了起来,又道,“只是有一点,咱都把纪了,还是没上过船的人,样贸然出门,怕是路上有什差池,出去了就回不来呢,若是要叫个子侄辈去奔,又该叫谁去?生意占用本钱甚,恐怕几房儿女未必都是一个心思!”
说,不由也『露』出了愁容,张老丈见此,也不免有些尴尬,斟酌了半日,方才徐徐道,“老亲家,论理话不该我说,不过,咱样的交情,说不得也该劝你一句——儿女都已出息,是否也到了该分家的时候了?”
话就说到了徐地主的心坎里,他不由跟叹道,“我何尝不道道理?只是亲家,你也看到了如今民间的纷争,因分家闹得不堪的在所有,咱里又没有乡老、族老的,官府又不管,可实在是掰扯不清,叫人心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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