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夜已极深,天边的启明星都隐隐『露』出光芒,王氏等『毛』帅等半个晚上,靠在床头,裹着大氅,知觉已胡『乱』睡去,骤然惊醒时,听那报的军士打锣,已是四。将暖被掀开,打个寒颤,此时虽然还是八月,但东江岛夜里已十分寒冷。
从床下掏出虎子,忍痛掀开大氅,王氏见外头房灯还亮着,隐隐传来『毛』帅的话声,似乎还在独自沉『吟』琢磨着什么,便从衣架上取下棉夹袍,从里屋出来,低声道,“老爷,该安寝。”
抖开袍子,为『毛』总兵披在肩上,见『毛』总兵在灯下怔然独坐,面前无,只有几张大开方的麻纸,看排版似乎和邸报有些相似,心头一紧,低声问道,“是今日那船带来什么消息?”
今日一早,船来,且带米粮,这好消息已经是遍布全岛,便连王氏是暗地里念一天的佛,虽然识字,但跟随在『毛』总兵身边日久,多少知道一些朝廷政事的变迁,明自从登莱巡抚袁大人高升之,一直萦绕在老爷心头的忧虑,本以为这艘运送补给的陌生船只,能让老爷稍微开颜,料今日酒宴回来,却是这番表现。
尽管还知道出什么事,心中已忐忑起来,在灯下焦切地望着老爷,但却敢多问什么——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见地?若是要说真心话,又十分合适,以本心来想,自然还是想和丈夫一起回到登莱去,找个安稳的营生,别在敌颠沛流离,日日都得安眠。但话又说回来,若非是『毛』总兵有闯劲,敢拼命,又哪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
王氏自知身份,算来是『毛』总兵身边的三位夫人,『毛』总兵前半生读成,家计无着,在江南娶上妻子,之来辽东继承大伯家业之,方才物『色』大夫人张氏为妻,婚二人太合得来,很快张氏便回江南去伴从老太太,而『毛』总兵在辽东又娶一位二夫人。这二夫人像是大夫人,是东江系的将官之女,为『毛』总兵生一子,只是三年前死在建贼手里,那次辽阳被突袭,『毛』家一百多人几乎全都没有生还——饶是如此,『毛』总兵没有气馁,而是来到东江岛安营扎寨。
王氏便是之机缘巧合,才来到『毛』总兵身边服侍,虽然因原配在,周围人都叫太太,但自己知道,是个略体面的妾侍而已,又如何能劝服『毛』总兵退走呢?只能留在东江岛上,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耳闻建贼鼻息,眼见的全是们的暴行,像这样识字的女眷,除日夜念佛祷告之外,什么场都派上,倒是身边有个大婢女,叫做小荷花的,虽然貌寝,但却精明能干,将帅府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此时在门外一晃,王氏见,便知机去。小荷花低声对说道,“老爷是三回来的,听大全说,酒宴上有极大的动静,连们在一旁守卫的亲兵都赶去,那船上的人知道使什么戏,倒是把将军们都吓得够呛,酒喝,赶着叫人设香案,恭恭敬敬地烧香礼拜什么谢六姐的,闹腾得厉害。”
说着,将手里的一壶热茶放到王氏手里,道,“闷得酽酽的,太太快端去给老爷吧。”
王氏一听这么说,心顿时是高高吊起来,返身回到桌前,倒一杯茶递给『毛』总兵,自己倒出一杯来,呷一口,这才勉力笑问道,“老爷,听说今日席有好新鲜的热闹,能说给妾身听听,让我们开开眼界?”
说出自己怕什么,只是在这样的地界上,似乎任何同寻常的事都是坏消息,好消息却已经很久都没有,因此很害怕今日的『乱』子背,又隐藏着风波诡谲的政治风云,而朝廷老爷们的斗争,又要让们这些无处去,没家乡,只能直面建贼凶威的怜人来承受果——
光是想到这里,王氏便觉得眼圈发红,几乎错『毛』总兵的回答,“倒是什么坏消息,你担心。”
的丈夫算是回神,虽然情绪仍罕见地相当起伏定——这是个每年亲人祭日都是少些言语的深沉人,但直到现在,的呼吸仍稳定。王氏现在转而担心丈夫的身体出问题,还没起身,『毛』总兵就摆摆手。
“夫人……你信这世上有……有真神仙么?”
“啊?”王氏彻底地愕然,“神仙?”真觉得丈夫有点对劲。
“错,神仙。”
“老爷,是那船上的来客显示什么神迹?老爷,您万勿被骗,您如今身处在这个位置,明里暗里,视您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难道还少吗——”
王氏一下就激动起来,虽然时常念佛,但却实在是打从心底就信佛,因为倘若真的承认神佛的存在,似乎便要承认死在辽东的家人是受应有的报应,而虽然没有什么见识,识字,甚至时时盼着能到一个太太平平的地方去,再在东江岛这里担惊受怕,但心底却依旧有着自己固执的认识:死去的亲友,该死,该死的是杀死们的人。
这世上要真有神仙,为什么降临到辽东来,因此王氏现在很害怕『毛』帅被『迷』心志,让东江岛本就艰难的处境加雪上加霜,但失态的谈吐未引起『毛』总兵的反感,当然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摇头说道,“倘若你有幸见识到,便晓得,是那等装神弄鬼的东西,而是实实在在的仙术,传音螺,千里之外,犹如耳边,当真是……无言喻……”
轻轻地战栗一下,这个心志极其坚定的汉子,极罕见的出现少许畏惧,还夹杂着那么的思议,“那个连船长,取出一个传音螺,拔出一种叫天线的东西,刚一打开,便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的声音,兹啦——兹啦——”
石头房子透风是难免的,忽明忽暗的灯下,中年汉子口中发出怪异的声音,哪怕只是听着转述,王氏依然禁怕得颤抖起来,『毛』总兵却仿佛进入自己的思绪里,低沉地续道。
“这声音一出,我们就吓一跳,若是饮宴带兵器,只怕都要拔刀出来。那船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找到一个‘信号好的地方’,对着传音螺说几句话,‘辣椒号呼叫总台,呼叫总台,说完’。很快的,那螺便在杂音中传出人声,‘总台收到,说完’。”
“随,二人便这样对谈起来,说到这一次的航程,交割多少粮食,还让我们的人对着螺传话,证实自己收到粮草——”消说,敢于上去试仙器的将领是寥寥无几,最还是孔瑞图乍着胆子上前,战战兢兢地说几句话,证实自己的确收到一千担粮草。
“会会是腹语作怪!”王氏因为在现场,所以脑子相对灵活些,见小荷花站在门边,拼命指着自己的肚子,灵光乍现,迫及待地道,“听说京中颇有擅口技者——”
“是,是,”『毛』总兵道,“你在场便知道,声音是从螺中传出的,如假包换,而且对谈的那些话是编出来的,那份见识,那份气魄……”
喃喃道,“谢六姐听说我在,还让我去‘听电话’,对我说少勉励之语,其中的见识和气度,语调,都是连船长能具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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