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开始识字了,胆子也就跟着大起,甚至很多人都想到了低息贷款——吴兴县是去年归到买活军手里,当时这些农户们都很慌张了一下子,一年多下,他们跟着祭拜谢六姐步调是一也不比邻县要慢,但钱囊却还没邻县乡亲们那么鼓。
去年是个丰收,种了一季水稻,一季冬小麦,还套种了大豆等等,又一些荒田,山地种了土豆,算下大多人家手中都剩了七千多斤粮食。这么多粮食,吃是足够吃,还很可以卖掉一些,因农户没那样多仓库囤粮,而且大多农户都茅草土屋改换砖房朴素愿望,个别心大还想建水泥房。大多数人会留下够一年吃粮食,余下卖了,甚至是抢着卖。
因买活军不论是收购粮食,还是收粮食税都不‘淋尖踢斛’——从前乡间小吏收税时,都会装满箩筐踹一踹,飞出去粮食便不算重量了,这是他们几乎开收入,因小吏按说是不领朝廷银钱,他们钱就非得从这些地儿。
而买活军是给吏目们发钱,发还不少,惯使这些手段吏目,倘若还敢再犯,都被送去了彬山挖矿——彬山也迅速地成了吴兴县民口中类似‘十八层地狱’所在,因此他们秤很平,粮食卖价和买价也都相当稳定,而且农户们也渐渐地了卖粮食信任和勇。
一般说,各类米粮收购价匀下是一斤八文左右——吴兴县因是粮仓,粮价比外头要便宜了少许,那么光是卖粮食,倘若卖了四千斤,那这里就是三十二两银子。
三十二两银子,买一头牛无论都是够了,但所开支都要从这三十二两里,盐要买,而且要买得很多,譬五口之家,一年最少也要二十斤盐,若汉子们要做重活,那都是喜咸口,子富裕了,不能不由着他们吃盐,还要做腌菜,一年五十斤盐随便去,这里就是400文开销。
还布,一匹一百五十文,这和农户们自己织花销是差不多,甚至还要便宜一些,五口之家,一人一年做两套新衣那就要五匹布,这里一两银子便没了。而四季衣裳,四季衣裳,下地干活人,一年四季总要洗坏件衣裳,五匹布远远不够用,预备个二两才差不多。
除此以外,铁制犁铧、锄头,锅碗瓢盆,床上棉被,冬要另外添置棉袄,这些都是钱,犁铧还很贵,而且还要预备着攒钱修屋子。去年因种了两季粮食,农闲时间别少,但吴兴县这里几乎是所农户家中,不分男女都出动了去给买活军干活,在他们村口修路,此一家又攒了四五两,很多农家东拼西凑,又问亲戚挪借了,买了砖头回,请了师傅家里修好了半新半旧水泥砖房——还是木质梁和顶,只是用了砖墙,抹了水泥,这样算下一年积蓄都清空了,屋子里连家什都没,正等着今年收成了以后再添置呢,这会儿又闹了这出买牛事儿。
牛是大家都想要,但钱便要筹了,这对因建房而欠债农户说是很沉重负担,因他们债主或许些想要提前收回银子去买牛,而果他们拿不出,让几家人都错过了买牛机会,那就相当过意不去了。
“从预定到给牛付钱,怎么也得大几个月吧?再说未必都能买上——也要这么多牛卖呀!”
些人是乐观,而些心事重人家便些愁眉不展了,“怕就怕人家催,你也不好这么回呗。”
那能怎么办呢?『插』秧之后,等了秧苗返青,还要追肥、除草,套种大豆也要播种,家里牲畜也离不开人,便连买活军这时候都不招工修路,买活军是每年农闲时候修村子里到县城道路,而农忙时他们只雇佣了一批不种地短工在城里修路盖房子——到秋收时候,连这批短工都不修路了,而是到村子里做工,帮忙收割稻谷,翻晒扬脱。
男人们因这突发买牛消息而愁眉不展时,女人们聚集着坝地上也正是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这个话题:自从男人们在夜间养成了听书习惯,女眷们逐渐也就应县里要求,三不五时地聚在一起听听书,不过她们对斗破乾坤这样长故事并没男人那么着『迷』,反而相对地更喜欢听蜀山剑侠传,又或是一些善恶报应故事,并且很喜欢这些故事和谢六姐扯在一起,听着听着就要念佛膜拜一番:尽管谢六姐在男丁心中地位也极高,但女眷们对她崇敬却永远都更狂热痴『迷』,尤其是她普及了对安全期计算,让许多行之效『妇』女摆脱了不断产育,光这一就足以让她们自发地膜拜谢六姐了。
女子地位改善,是一一滴积累起,子一天一天,改变在无形之间,旁人看或许不觉得太大改变,但女人们却都显着地感受到,自己子过得好了,至少米饭能够吃饱了,炒菜时偷几口嘴也不容易被发觉了,也不必熬夜费眼织布了,甚至还了娱乐资格——看看,买活军意说明了女眷也要自己集会场所,也要听书机会,而若是从前,哪怕是开了社戏,女眷不在家顾着谁能顾着?两三年里能去看一次便很不错了!
认得了拼音,识得了算数,又听着外头书,她们从不觉得自己多么聪明,但脑子似乎也比从前要灵便了一儿,她们中最愚钝那些也渐渐地了些自己主意,而原本就掐尖好强,在家中又越发地能做主了,此时也议论起了买牛事情,并很快地计算起了家庭财政——也都愁着钱,只是些人想法和男人们便不同了。
“可还记得前些子,村口贴了招工告示?说是云县纺织厂招短工,只是当时咱们都要忙着给家里做饭喂猪什么,并去不了——今了『插』秧机,其『插』秧是用不上咱们了,而往后这两个月,直到秋收,家里事也都不多,男人们也顾得过。”
“咱们都考过了扫盲班,去做活至少也要二十五文一天,若是紧缺用工说不定还能开得更高,不论,做上两个月至少也能攒个一二两银子,这也是一大笔呢!若那里要人多,咱们互相照应着,也不怕吃了亏,遭了欺负,且还能开开眼界,岂不是便宜?”
“是了!”
“六姑不愧是行六,说得直是理!”
若在以往,这样主意是绝不会得到多数人认可了,理由便太多了,犯不上一一地解释,至少也要回去问过当家才能表态,而今,大多农『妇』们却已都赞成了起,并且委托着其中六姑——泉村大姓是金,这个六姑是金六姑,“你明不是要进城去开月会吗?便咱们意见给金主任说说呗?”
“若真工做,我是要去,现在自家织布不划算了,在家闲着也觉得没劲儿!不找些活去!”
“可是这个理了,我们家还没修房哩,每逢雨天都漏水,今年可是要房子都修起了。”
就这样,张大乙于买牛意见,以及农『妇』们在非农忙时段想要出去做活意愿,很快地通过不同渠道,摆到了吴兴县农业局主任,十七岁金逢春她办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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