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央为南仲后主兄长之子,到得再下一代关系自然又远一层。
但南仲国灭后王脉衰微,但凡有半点血脉之亲的都难找,三人实已是血缘最亲之人,是以皇后告知宇文尚卿身世后,两人私下里便以姑侄相称。
此刻,宇文尚卿心思全然在父亲死因之上,于莫廷轩和林羽乔也在场一事全然不放在心上了。
皇后叹了口气,道:“也罢,你本来也该知道。央堂兄是生性活泼之人,少时爱玩乐,不耐政事繁杂,堂叔只他一子,娇宠万分,自然事事随他。听说他那时一年之中大半时间都在外游山玩水,是以我们都极少见到他。”
“后来越国大军压境,屠我仲国子民,毁我城墙国都。堂兄见此惨状,深深懊悔不曾为国效力,当下断发立誓复国。他的卓绝才干此时方显,加之他为人侠义,在外游历之时又广交益友,很快便组织起一只强大的力量抗敌复国,收复了部分故土,励精图治,深得民心。”
宇文尚卿起先听说父亲耽于玩乐时眉头皱起,及至此刻方才有所展颜,面容上隐现自豪之色。
皇后留意到,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如果这样发展下去,那我仲国何愁复国无望。可越国朝廷见来硬的不成,竟派了那宇文勇用攻心之术。”
宇文尚卿闻万万想不到于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宇文勇竟牵连其中。
皇后继续道:“堂兄昔年曾救过宇文勇夫妇性命,两国交好期间便有所往来,堂兄自觉两人情谊深厚,是以不便拒之不见。时值你出生之时,宇文勇屡次劝说不成,便拿了你说事。堂兄心诚志坚,不惧生死,但复国之事成败难定,一旦失败便是灭族之祸,他如何舍得你这小小婴孩受到牵连。堂兄手下谋士猜测出其忧心之处,便献计将你送出交由不相干之人抚养长大。谁知宇文勇竟早料得此节,安排了人暗中破坏,结果双方交手之际,将你遗失,当时生死不明。这些都是后来来查到的。”
宇文尚卿早已眼睛瞪得有若铜铃,听到此处直觉地反驳道:“不可能!不可能!父亲……,”他说话间看到皇后露出悲悯之色,只觉如遭雷击,嘴一哆嗦,还是呢喃了一句,“宇文将军待我极好的,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宇文尚卿语意虽如此,可在称呼上那生硬的变化,众人如何察觉不出,自然知道他心中已有所动摇。
林羽乔和莫廷轩相视一眼,都忧色渐重。
莫廷轩昨晚虽从宇文勇那里听得吴央死因,但其中详情宇文勇并未细说,是以虽觉得皇后的话未必是实情,却也无从反驳。
皇后不忍看他如此痛苦的样子,转身踱了几步,道:“本宫不得父皇喜爱,又被丽妃谗言所累,到得越国后势单力薄,连自保都是难事,当年这些事情都是那谋士告诉本宫的。本宫只恨自己没有本事,无法助堂兄一臂之力。”
宇文尚卿恍然不觉,他深感养父之恩,知道两人立场不同各为其主,一时也难言究竟孰是孰非,可他想来想去又觉得无论皇后的话无论是真是假,若宇文勇只对自己出手并未直接害死父亲,那自己便恨这人不得,便问道:“那父亲又为何要当着一众部属的面自刎?”
皇后道:“此事不假,可其间另有内情。那谋士是忠心不二之人,你父亲也极信任他。据他说,当日送你出去不成,你流落在外,宇文勇却假称寻到了你,以此要挟堂兄投降朝廷。你母亲得知此事,整日里与堂兄哭闹不休,甚至以死相逼。她本是一片慈母之心,无可厚非。可堂兄一面要经营复国大业,另一方面还要承受这些,时日已久,难免身心俱疲,他内心极度煎熬,宇文勇又不断催促逼迫,终有一日适逢兵败,他再也受不住了,这才……”
皇后神色凄然,如泣如诉,宇文尚卿早已热泪满面,他想到自己幼时在外漂泊受了诸多的苦难,后来经昭璧相救、宇文夫妇收留才彻底结束这一切。
他一直以为是他们救了自己,是他们终结了自己的苦难生活,却不料这些人正是自己苦难生活的始作俑者!
宇文尚卿愤怒之余不由又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何宇文夫妇还要收留自己?
可转念一想,父亲当年救过他夫妇二人,或许是两人良心并未全然泯灭。
他这样想着,更觉愤怒就要冲涌而出,他二人此举无非是为了弥补内心不安和亏欠之感,却将自己置于认贼作父的不义之地。
宇文尚卿满心愤恨,只恨不能杀了宇文夫妇二人,这杀念一起,顿时又觉得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年一家人其乐融融之景,不由心痛欲裂。
他脑中各种念头纠拧缠打在一起,只觉此生再没有比现下更难过的时刻,他宁可从不曾受过宇文夫妇的养育之恩,这样便可堂堂正正地去杀死他们为父报仇,哪怕报仇不成反被杀,干脆直接,也好过内心这般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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