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阵的仆人心中一沉,轻声唤道:“赵先生,老千总他……”
赵贞元微微闭上眼,低首摇了摇头。
院子里,静了下来。
赵贞元看向了那刺客,一袭黑衣,纱布蒙面,一手拖着一柄长刀,一手背在身后。那柄长刀,他看得清楚,是戚家刀。
原来,早上的刺客,不是一个人来的。赵贞元在心里暗暗想道。
“这位英雄。”他向那刺客拱手行礼,缓缓说道,“今夜千总府正遭逢变故,老千总驾鹤西去。念在千总府这些年在江湖上的声望,今夜可否放过小千总,不要在老千总灵前见血?”
刺客沉吟了片刻,缓缓答道:“老千总辞世,是江湖人共同的丧事,晚辈本不敢冒犯。但晚辈与人有约,定要在今夜取小千总性命。我要杀的,只有小千总一人,与千总府上下无关。”
此刻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那小千总又叫嚣起来:“我爹死了,现在我就是你们的千总!你们谁把我交出去,谁就是千总府的叛徒!都给我听令!冲过去,杀了那刺客!”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打在了小千总脸上。
是那布阵的仆人,冲到了小千总身前。他睁着泪眼,怒气冲冲地望着小千总,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千总捂着红肿的脸,惊惧地看着那仆人,一声也不敢吭。
仆人突然仰天长叹,手中的力气散了,把一对兵刃扔到了地上。他向赵贞元走去,微微行了一礼。
“赵先生,我是二十年前进的千总府。”他轻声说道,“我侍奉的千总,只有老千总一人。如今,老千总不在了,我也再也没有主子了。请赵先生念在我这些年的劳苦,准我离开千总府,回老家安度晚年,再不问江湖世事。”
赵贞元看着那仆人脸上纵横的沟壑,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抬起手,缓缓对仆人抱了一拳道:“保重。”
仆人听完,呆滞了片刻,然后轻轻走到老千总卧房的窗前,对着那窗里的身影跪下身子,重重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每一声都雄浑有力,在院中回响良久。
仆人推开院门离去时,院中又响起了一声兵刃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老千总的卧房外,排起了一条长列,仆人兵丁们依次在窗前叩拜,声声有力。
赵贞元站在门边,不做阻拦,只对每一个前来叩拜的人,道一声珍重。
刺客收了兵刃,退回院落深处的阴影里,默默等待着,没有丝毫趁势攻杀的意思。
过了许久,最后一个兵丁也离开了。
老千总卧房窗前的地砖,被叩出了斑驳的裂痕,渗着隐隐的血迹。
小千总躲到赵贞元身边,揪着他的衣服,带着哭腔,小声哀求着:“赵先生,救我!”
赵贞元仰望着今夜明亮而孤寂的半轮明月,苦笑了一声。
他缓缓走到了院落里,轻轻卷起了袖口。
“在下千总府教头,赵贞元。”他缓缓说道,“这位英雄,未请教?”
刺客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探出一柄长刀,在月光下闪着寒意。
“刺客。”她冷冷地答道,“江月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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