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之中,雨天行军作战是一种大忌。这是因为雨天地寒,容易使得骡马等重要的牲畜倒毙,更可能让士兵们大规模的感染疾病,一不小心,就可能使得军队之中疫病横行,瓦解整支军队的战斗力。
而且,暴雨之中,可视度将大幅下降,军队的组织性也会受到巨大的影响,将领们对于士兵的控制能力,也会下降到一个十分惊人的地步。
这一切都将会使得雨中的会战,成为一种巨大的冒险。强如鸦片战争中的英军,在三元里的骤雨之中,也几乎被广州各村的团练武装所歼灭。
不过若军队规模较小的话,形势又有一些不同。
仅仅数百人,而且分为两队行动的闯营,在雨天中受到的影响会较小一些。而左镇派来追剿闯营的步卒虽有千人之众,但金声恒、董源皆长于兵事,将其分成数个梯队行军,受雨天天气的影响,也就并没有那么大。
当左镇的兵马出动时,雨势也渐渐变小了。若非如此,以左军的纪律,金声桓强要他们在雨天出兵,闹出什么兵变来也并不奇怪。
但无论如何,雨天行军作战,对一切军队的士气,都有着足具致命的影响性——闯营此时为生存而战,尚可以支持,相比之下,左镇官兵依旧是怨声载道了。
虽然大雨已经基本停下了,但由于雨后山地泥泞难行,金声桓和董源两人还是不得不放弃了骑乘战马,步行行军。金声桓毕竟是曾在东江镇,参与过辽东战事的老辣军人,行事十分干练——此时全军在泥地中行军,士气低迷,尚能维持,也是由于金声桓威望素著,而董源又饵以攻破竹溪县城后、纵兵大掠的许诺,左军官兵才咬住了一口气,终于走到了竹溪县城附近了。
董源的头发也不知是被汗水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他用一块手帕抹着额头的水珠,满脸焦容,同金声桓说道:“雨虽然是停了,但道路比我突围出竹溪县城的时候,更泥泞了许多倍啊。”
金声桓全身披挂铁甲,又要步行,此时累得也是连连喘气,他心中不断腹诽着董源,你不好好在竹溪县城里被流贼杀死,干嘛还要逃出来,坑害我们一帮兄弟到这泥水里?
不过这话金声桓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了,何况此时左军终于接近了竹溪县城,已能望见县城那低矮的城头了。
“再难走,现在也是走到了,张千总,你快去拉后队人马。现在流贼一定毫无准备,我们趁其不备,立即攻城,量他数百穷途贼种,怎么也抵挡不住我兵雷霆一击。”
看着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竹溪县城城头,金声桓心中的压力终于渐渐放下来了。他最担心的就是,流贼趁左军在山道中行军时,设伏袭扰。泥泞的山道之中,兵力优势很难充分发挥出来,随时都有可能阴沟里翻船——但显然流贼计不出此,似乎根本没有预料到官兵会果断出兵。
想到这里,金声桓对董源坑害自家兄弟出来作战的愤懑,也减少了许多。毕竟按照这个情况来看,流贼的兵略水平实在不高。他们固然还有城墙可以依靠,可是竹溪城只是一座小县城,城墙低矮残破,不足以抵消官兵在兵力、战力上的巨大优势。
“小旗,传令下去,立即开始准备攻城!”金声桓吆喝着身边的几名小旗军官,让他们传达军令到各营各队,调集人马,先从行军状态中的纵队调整过来,一一整顿,将兵力渐次展开起来。
左镇官兵大多披挂着防水的蓑衣,蓑衣茅草之下,则是红色的布面甲和罩袍。此时他们全都行动了起来,甲叶和刀枪摩擦的声音,在一片雨后的风声中,还是十分清脆。哗啦啦的一片声音中,左镇官兵或手擎刀枪、或手持刀牌,向竹溪县城城门的方向步步推进。
到了此时,竹溪县城的城头上,才出现了一些流贼的身影。大雨天后,弓弩受潮缺乏力道,这些流贼,似乎也只能看着官兵不断向城门方向推进,而做不出什么有效的抵抗措施来。
金声桓感到形势变得更加乐观了起来,中间行军确实是极难,但攻城,消灭区区数百穷途末路、缺衣少食的残贼,应当是废不了太大功夫的。
他这时才对着董源说道:“流贼应对失措,我看亡之在即了。也是多亏了董先生高明,才让我兵能飞报此捷。”
董源挥挥手,也装模作样答道:“哪里话、哪里话,我只不过是做了一点小小的工作嘛!”
竹溪县城连护城河都没有,流贼也未在城墙下挖掘壕沟。因此明军不费吹灰之力,便逼近了城垛,那城墙又低矮得过分,一下子便有不少官兵已经攀上了城墙,准备顺势攻入城中了。由于破城后可以纵兵大掠的许诺,这些官兵们也是人人双眼发光,正打算将此前泡泥水的一肚子怨气,发泄到流贼身上。
可正在此时。
城垛上的官兵们猛然惊呼了起来,本来城头稀稀落落只有十几人的流贼,突然冒出了多上好几倍的守兵。
这些流贼披挂着茅草,伏身在矮墙之后。直到官兵登上城头后,才突然反击。他们多手持刀牌,一手盾牌、一手短兵,虽然没有穿戴铠甲,但在城头上作战,却比官兵灵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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