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筱也着实感叹了一番,又道:“也许我那兄弟,在外面清净几年,也就缓过来了,那时再承欢太太膝下,也是一样。”
陈夫人道:“我是见不到他了。筱儿,甄家富贵,女婿也算是上进的,你又有了儿女,也万事齐备了。如今这个时候,你又守在我身边,我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你将宁儿唤过来,我和他说几句话。”
贾筱心内也是慢慢升腾起不祥的感觉,只是此时却不好违拗母亲,只得命丫头出去找姑爷来。
不一时,甄宁匆匆赶来,给岳母施了礼。
陈夫人笑道:“我的孩子,筱儿配了你,原是我心中最畅意的一件事了。以后,还望你们夫妻互敬互爱,这丫头从小儿被我宠坏了,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到的,你看着我的面子上,多担待些,我就没什么不放心的。”
又嘱咐贾筱道:“你对姑爷也要知冷知热,百事照顾周到些,姑爷是个好性子的人,你不可对姑爷乱耍小性子。”
甄宁忙笑道:“岳母说哪里话?娘子向来极其体贴的。对我父母也极为孝顺,又知书达理,哪里又有什么不是?”
陈夫人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我也没什么事,不过叫了你来,白嘱咐一句。”
甄宁狐疑地看看妻子,贾筱道:“太太没什么说的了,你且回房歇息吧。”
甄宁忙又施了礼,退了出去。
陈夫人又对贾代善道:“我一生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算是好的了。你媳妇儿又贤惠知礼,你们夫妻二人,以后定能让咱们家更兴盛。只是代仪既然走了,他那一个孩子,还要你多照顾,也就算对得起你父亲了。”
因一手拉了贾代善,一手拉了贾筱,道:“我这一辈子,吃过苦,享过福,与你父亲一辈子和和美美,从没红过脸儿,儿女媳妇,又都是极孝顺懂事的,我也算值了。自打你父亲去了,我倒开始一心里只想着你们小时候,咱们家只有咱们四个人,你父亲,我,你们姊妹两个,那才是咱们最幸福的时候。这时,竟又回来了。”
贾代善和贾筱心内一惊,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明白母亲这话,究竟是何意思。因又抬头看母亲的脸,只见陈夫人满面笑容,眼中又散发着一种幸福的光辉。
贾筱忙低声唤了一声“太太”,陈夫人却并不答应,也不动弹,眼中的光辉也在慢慢消失,只有笑容凝固在眼角和唇边。
贾代善也忙唤了一声“母亲”,陈夫人依然不动弹,抓着两人的手,却慢慢松了,身体也将要倒下。
贾筱和贾代善忙同时扶了母亲,轻轻放在床上,又低声呼唤,那陈夫人竟再也没有醒来。
兄妹二人放声大哭,哭声惊动外间的丫头,房外的媳妇、婆子们,忙都进来,见陈夫人竟已是去了,忙又去告知两位奶奶。
史彦和娄氏都吃了一惊,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奔了过来。
只见贾筱因此行原是奔父丧的,不曾想竟又送走了母亲,正在哭得肝肠寸断,史彦忙劝阻道:“妹妹且先别哭,太太已是登仙了,我们做媳妇女儿的,还该赶紧捡几件太太生前最爱的衣服,给太太换上,等下怕就不好换了。”
又转身劝贾代善先出去,等她们给陈夫人换好了衣服,再进来。贾代善听了在理,忙止住悲声,转身出来,又命人出去,给东府中三爷送信。只因陈夫人之丧,有些猝不及防,凡事都不曾预备,故而更是忙到十分。
房内,史彦命丫头寻出婆婆的官诰服饰,给陈夫人穿戴了,贾筱又定要拔下自己的一根玉簪,给母亲带在身边。
收拾齐备,史彦方又出门,意欲唤贾代善进来,只见贾代善已在安排诸事,便也就罢了。
一时,东府中贾代仕的妻子陈氏,也穿了素服进来。这陈氏,原本是陈夫人的娘家侄女儿,此时见了姑妈亡故,也是哭得泣不成声。
家中陆陆续续,便不断的有亲朋走来,陈夫人的娘家,贾家的近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家,都来祭拜。听说陈夫人临终前的举动,都连连称奇,又安慰贾代善道:“老夫人已是去往西方极乐,也是常人没有的福气。”
贾代善虽是悲痛,但想起母亲临终并无任何痛苦,倒也有些安慰。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全家人身披重孝,将陈夫人送往祖茔,与贾源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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