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离没有着急地拿着自己需要的柴油离开,反而任凭着地下室敞开,而自己开始仔细打量起整个大厅。
借着防风灯的灯光,属离这时才注意到除了恐怖的十字架之外,整个大厅的墙壁上面画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纹,红褐色的颜料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在这些“壁画”上出现最多的纹饰还是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十字架,用荆棘花纹相互串联,把整个墙面分成大小不一的几块。
毫无疑问,除了墙面上现存的那些红褐色的痕迹之外,从前这些壁画一定更加五彩斑斓,但是现在早已斑驳陆离,伴随着氧化过程成为飞灰。
抱着某种残酷的兴趣,属离仔细地从这些壁画中分辨出一些故事的片段。在十字架左手边的第一幅壁画,用藤蔓枝蔓花纹圈出了一个场景:一群人身穿着兜帽和长袍,战战兢兢地俯首紧贴地面,他们围成一个圆环,全都朝向画面的正中央,一个身上长满荆棘的十字架——一只暗夜魔影。在这副画面之中,魔影不再邪恶狰狞,它位于头顶的口器里裸露而出的尖牙像是一顶王冠,王冠之上用颜料勾勒出一个光环。这只魔影就这么站在人群中间,接受着来自周围人的朝拜或是臣服,它那布满尖刺的左手刺穿了一个人的胸膛,流淌的鲜血以一种十分写实的风格描绘出来,滴落的血液在地上聚成一个血泊。但是那个被刺穿的人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痛苦,反而显露出令人惊悚的欣喜,他双手紧握做出祷告的模样,又像是在祈求魔影的仁慈,画师特别凸显出这个受难者的笑容,但只能让画面显得更加恐怖。
在距离这副壁画不远,是一副更加巨大的画面:一个游行的队伍正在缓步前行,从大厅的一侧几乎横跨到大厅的另一侧。这个队伍之中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有佝偻的老人,有穿戴盔甲的青年,也有赤裸着身体的女人,他们只有唯一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用残忍的方式自残。那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举起手中的长剑,然后刺穿自己的胸膛,而那个赤裸的女人则挥舞着皮鞭,抽到自己的背上,交错的鞭痕在赤裸的身体上分外明显,一个瘸子正在跛行,拖着自己断掉的大腿,双臂张开,似乎在向着天空祈祷,还有一个人,背着比他更加巨大的十字架,踉跄地行走在人群中间,他低着头,任凭十字架上的棘刺在身上留下可怕的血洞……而在游行队伍的最外围,则是一群身穿兜帽长袍的人,和第一幅壁画中的那些人一模一样。他们没有试图自残,只是低着头默默行进,从他们的手上垂下一根根链条,连接着香炉,蒸腾的烟气似乎要在众人头顶形成云雾。直到这时属离才注意到,这些游行者脚下的路面,是由遍地的尸骸铺成,一张张扭曲变形的苍白面孔形成了路面上镶嵌的青石,而在众人的头顶,是一片灿烂的星空,密密麻麻的星星闪烁着光芒,但是仔细去看,这些星星却是一个个十字架,白色纤维构成的光线在天空织成一张无法逃避的巨网,笼罩着地上的所有人。
属离感到一阵难以自制的恐惧,他不由地收回自己端详的目光,然后退回这座大厅的入口,门外的寒风呼啸而过,但是对于属离来讲却显得比室内更加温柔。
他已经没有勇气去看剩下的那些残缺壁画,这些痴人妄语般的画面赤裸裸地展现出死亡的恐怖,还有生者在死亡,这注定的命运面前的无奈。恐惧,似乎是这些壁画想要表达的唯一主题。
那些壁画上的魔影,死亡的使者,残酷无情,不管是为了赎罪而进行的自残,还是虔诚祈祷以得到宽恕,在魔影面前毫无不同。
末日救赎教派,属离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
这是一群信仰影族的狂热教徒,他们将魔影神化,把“大哀之君”作为它的名字。这些狂信徒认为“大哀之君”代表着死亡最后的救赎,在最后的审判日来临之时,他们代表着罪恶与欲望的肉体将通过“受难的荆棘”得到净化,而灵魂则将升入天国之门,品尝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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