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你还有点胆色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一句实话。不过,你真的觉得,一个能在这儿待三十年的老婆子会怕你这点小威胁?人生苦短亦愁长,你想听故事,自然也得拿出点诚意,不是吗?”
奚月姑姑的话还在耳边幽幽回荡,止薇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是她太小看对方了,可她想要的诚意是什么呢?
奚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还是说,她只是想用这种含糊不清的话来让自己知难而退?
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小蹄子,干活时发什么呆?可是又在想哪个情郎了?”
旁边有低低的嗤笑声响起,止薇心里无奈摇头,打算当做没听到。
不料,对方气焰似乎更嚣张了些,直接往她头脸上扔了一兜银蓝色的什么东西。
“瞧瞧你做的好事!贵人主子们的衣衫交给你洗,你却半点不上心……日日东奔西跑的,还当自己是哪宫娘娘跟前的红人呐?这回,我看你怎么跟上头交代!”
止薇奇怪地看了眼来势汹汹的华彩,扯下头上的衣衫仔细查看,神色慢慢严肃了起来。
这确实是她昨日经手洗过的衣衫没错,因为颜色鲜亮,又是单独送过来的,所以她记得比较清楚。当时,她还特别小心翼翼,怕给洗得黯淡无光,上头的主子怪罪。
可——
“这下摆的口子,昨儿洗的时候没发现有啊?而且还是好几道……”她下意识说了一句。
华彩哼哼地笑了,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证据就在跟前,你还敢狡辩?洗坏了贵人的衣衫,你只等着挨罚吧!”说罢,便要抓回那衣服走开,像是要去找张管事告状的样子。
“等等——”
止薇不知王德喜有没有帮她“收拾”那个姓陈的老太监,这会儿更不想在张管事面前出头,连忙拉住华彩。
“你,你把衣衫留下,容我缝补一二,可好?”
华彩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两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缝补?破了这么大口子,你能怎么补?”
止薇平静地看着她说:“华彩,虽说这事有我的责任,可上头的主子贵人可不管衣服是谁弄坏的。就这么上报,难不成你想连累张管事和其他人一同挨罚不成?我倒不怕进慎刑司,只是为了其他同僚着想罢了。你说呢?”
她声音不大,却也铿锵有力,以至于几个附近的宫人太监都转过头来看他们,脸上不是若有所思、就是隐隐的担忧。
华彩磨了磨牙,只得恨恨将衣服扔给止薇:“随你!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一会那位主子的人若是来催着要,我可不会替你遮掩。你要缝补,可以,最多给你一夜时间!”
灯下,银蓝的贡缎流光溢彩,宛如宁静月夜下的一汪深潭,水面倒映着粼粼波光。
整件下裙做得很秀气雅致,是收腰的设计,却没有过多的花纹刺绣,主人显然是个清雅之人。只可惜,下摆处的几道口子生生将整件裙子的美感破坏得荡然无存,就像月夜美景图上被不知名的野兽一爪子挠破的惨状。
止薇细细端详了许久,如此这般比划了十来回,才开始拈针挑线。
同屋的人几乎都睡下了,只有华彩和另一人还醒着,或不屑、或好奇地时不时投过来一瞥。
止薇不为所动地端坐着,除了那快速飞舞着的纤手、缓缓眨动的眼睫之外,整个人似乎已经化作一尊雕塑。墙上的黑影像是被烛光盯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唯有那一针一线在光线中轻盈跳动,像花丛间翩飞的蜂蝶。
华彩当然也是会点女红的,虽然手艺不怎么出色,却也看得出来,止薇这一手女红技艺或许比不上针工局那些最好的绣娘,但也能勉强算是一流了。
如果真被她蒙混过关,自己的小算盘岂不是全泡汤了?
她冷不丁低喝了一声:“大半夜的,你自个儿不睡觉,可别想拉我们下水!这灯油可不是你自家的,要做绣活就滚出去做!”
两个人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止薇停了动作,只扫了她一眼,略思索了会,就从善如流地收拾东西,连带举着油灯出去了,面上甚至还带着笑。
“华彩姐姐说得有理,我这就出去,不打扰各位姐姐休息了。至于灯油的花销,虽说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不过,明儿我会跟张管事说一声,让他在我月例里扣的。”
华彩一口气没发出去,只能恨恨地锤了棉被一拳,气呼呼地睡下了。
这小蹄子还真难对付,怪不得华英那个笨蛋会落得那般下场。如果明儿她真能对付过去,或许……
次日一早,华彩刚睁开眼睛就往止薇的铺位看去。
果不其然,上面空空的,很整齐,显然主人昨晚一整晚都没回来过。
“华彩姐姐早~”
止薇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很平静地跟她打了声招呼,开始简单的梳洗。
华彩狐疑着问:“那衣衫补好了?”
止薇自顾自地梳着头,只发出了个恩的单音。
华彩更不可置信了。
那几道口子可是她亲自弄出来的,最大的那道几乎有巴掌长,小的也有一两个指节长,边缘更有不少抽丝褶皱,这样都能补好,还是一夜之间?
莫不是这丫头在糊弄人吧?
“哼!口说无凭,东西呢,快点交给我!”
止薇慢悠悠道:“这就不劳华彩姐姐了。恰巧奚月姑姑今儿有差事要进宫,我便托她帮我捎带送过去永乐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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