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伸手,缓缓将记忆深处的密码按了一遍。
出人意料地,玻璃门应声而开。
时栖却没有往里走。
他的脊背猛地绷紧,衣服上的每一个褶皱都有着锋利的弧度。
他的回忆也随着玻璃门敞开了。
那些混乱的,夹杂着欣喜与羞涩的呢喃跨过了漫长的光阴,重新回到了他的耳畔。
——叔叔,你……喜欢我吗?
——叔叔,你轻点。
——叔叔……
“请问,你找谁?”
时栖猝然惊醒,背后满是冷汗。
他迅速整理好情绪,隔着墨镜抬起眼帘,瞧见的竟然是熟人。
“岚姐。”时栖摘掉了口罩和墨镜,“好久不见。”
何岚手里的文件夹“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好半天才找回原来的语调:“小栖……”
他弯腰帮何岚拾起文件:“宫先生在吗?”
“在……”何岚顺口回答,又尴尬地僵住,“小栖,宫先生……”
“他不愿意见我?”时栖很绅士地帮她说完了剩下的话。
何岚艰难地点了点下巴。
“没关系,我可以在这里等他。”
何岚抱着文件夹,欲言又止。
“岚姐,有话直说吧,没事
的。”
“小栖,你当年和宫先生……”何岚问的果然是这件事,“你怎么会嫁给宫凯?”
时栖脸上的笑容完美得没有丝毫破绽,他像是在重复何岚的问题,也像是在问自己:“是啊,我为什么会嫁给宫凯?”
宫凯是不是宫行川的儿子,连时栖都不知道,但是五年前的他并不在乎这样的问题,任凭外界流言纷扰,眼里只有一个宫叔叔。
那时的他,正在想方设法地将自己的身份从“被资助的贫困学生”变成“被包养的小情人”。
他故意在宫行川的卧室里洗澡,故意睡在宫行川的床上——换来的是新的沐浴液和新的床单被套——全是宫行川习惯使用的。
但是时栖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就在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当口,宫凯回国了。
宫凯是典型的abc,黄皮白心,在英国读了十多年的书,浑身上下散发着绅士的傲慢劲儿。
家里莫名其妙出现了美少年,宫凯非但没体现出抵触的情绪,在得知了时栖的“贫困生”身份后,还以自己的名义,在他就读的高中捐了一栋楼。
时栖却不喜欢宫凯。
宫行川对他的帮助是强势以及不容置喙的,宫凯只是施舍。
但他也仅仅是想想,一个缺钱缺到拼命想找金主的高中生,是不在乎尊严的。
“可能就是缘分吧。”回忆中断,时栖是这么回答何岚的。
何岚是宫行川的秘书之一,和lily差不多大,五年前负责时栖的学费支出管理,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
何岚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和宫行川发生过什么的秘书。
“宫先生不相信缘分。”何岚苦笑,漫无目的地翻动着手里的文件,见他额角沁出汗珠,不由心生怜惜,“坐会儿吧,我给你搬张椅子,楼下空调还是很足的。”
“谢谢岚姐。”时栖没有拒绝。
何岚找到了椅子,匆匆离开。身为宫行川的秘书,何岚的空闲时间少得可怜。
时栖没去坐那把椅子,他面朝电梯,点燃一根烟。
尼古丁的味道麻痹着他的神经,时栖有一瞬间坚信自己在见到宫行川的时候,不会失态,但是当滚烫的烟灰落在手指尖上时,他伴随着刺痛,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在宫行川面前,永远是个需要资助的贫困生。
哪怕他接了无数一线代言,哪怕他的名字家喻户晓,哪怕他嫁给了宫凯。
他还是那个穿着校服,在夜总会鬼哭狼嚎的背景音下,叫宫行川叔叔的时栖。
时栖把烟按灭在垃圾桶上,橙红色的光粉身碎骨,灰烬眨眼消散在风中。
他听见电梯运行的轻微摩擦声,注视着鲜红色的数字从十八跳跃到一,然后缓缓打开门。
宫行川是个很注重保养的人。
他身上的每一寸布料都散发着该死的铜臭味。也正是这该死的铜臭味,让时栖不用抬头,就辨认出了倒映在地上的影子。
他把烟丢进垃圾桶,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用五年前的语气喊了声:“叔叔。”
宫行川的目光蜻蜓点水般落在时栖身上,像是看见了他,又像是遇上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然后向后侧退了半步,让出身后的女人。
时栖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那是当红歌星苏珊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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