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洗三的时候,李老太太扶着女娃娃入水,嘴里一遍洗一遍念叨,至于念叨的内容女娃娃听不懂,但知道这是在祈福,就和唱山歌和某些民族舞一样。
等洗三结束,不少女人去了李惠娘的屋子里,这些人里大多数都是亲戚,关系好不好可就得另说。
比如现在开口的婶子,看衣着是典型农村里靠着种地的那群人,黝黑的皮肤,粗壮的体格,嗓门也大,说话每个忌讳:“惠娘啊,你这也别总紧着这刚出世的女娃娃,多顾着思齐修齐两兄弟,小心出了月子两兄弟和你生分了。以后没人给养老送终。”
随声附和的人很多,但都是大多数都是陆家这一脉以外的人,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只要不过分,李惠娘显然不会和她们计较,因为乡下里的人都是这样的思想,很难改变,只有很少的人会疼爱女儿。
所以李惠娘很感激生在了李家。
不过李惠娘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的看法,这里面辈分最大的是个年过七十的老奶奶,遭遇和陆大奶奶很相似,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压根不管养老,后来还是女儿把她接回了村里,在福来村村尾给搭了茅草屋,如果遇到大雪天或者雷雨天气就去她女儿婆家住几天。
女儿的丈夫心善,再加上上头的婆婆去世了,家里当家作主是她,也没人敢说什么,现在活到七十岁的她在福来村是个长寿老人,许多人都敬着。
“谁说女儿不能给养老送终,我不就是我闺女现在养老,以后指望着她送终,比我那个不孝子不知道好多少。这事啊,看人,可不管男女,不一定你指望着你儿子养老送终,别人可临你老了嫌你是累赘。”
“女儿养老的毕竟是少数,大多都靠着儿子,您那是没生个好的。”
她儿子是不好,不孝懦弱,但其实精明得无情无义,每次儿媳妇面上使唤自己,哪一次他不是看着不说话,最后到女儿这养老估计都是他做得决定。
她老了,干不动活了,等着他们来养却被抛弃了,多亏她当时待闺女不错,总共就俩孩子,她也不亏待谁。
“是啊,也怪我没生个好的。”这话说得很重,尤其是出于七十多岁的老人之口。
当场就有不少人开始埋怨开口说话的兰花婶子,兰花婶子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无辜被指责脸色很不好看。
见到气氛有些冷,李老太太也想着岔开话题,外孙女洗三的日子可不能闹起来:“这养儿养女的事情家家有本账,就和种庄稼一样,多种些谷子或者多种些红薯,到时候就什么多长些,当然也有收成不好的时候。儿女都能养老送终,咱们只管现在种好地就成。”
鼓掌鼓掌。全场唯一女娃娃觉得她外婆这话说得很有水平,很多时候父母的教育并不一定能起到决定作用。
“还是大嫂子这话说得好,这住在县里的就是不一样,以后可得帮帮我们这些乡下的穷亲戚。”
“是啊,咱们以后有什么事情在县里说不上话的,只能靠你们了。”
“谁说不是,咱们这福来村也就你家和陆老二家混出个样子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又开始有人酸李老太太了。
这福来村要说最羡慕谁家的日子,也就是李家老大李福、老二李贵和陆家老二陆大林三家。
陆大林纯属是自己在县里混开了,摸爬滚打练就了他待人接物的本事,入了东家的眼,再慢慢发展起来。
而李家是靠着好运气,兄弟俩上山挖到了灵芝,年份大,去药铺买了有三百两,两人拿着这钱做生意,钱攒起来了,日子也越过越好。
现在李家在县里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比起地里刨食的乡下人好太多。
每次李家人回来,男子还好,女的见到一身好衣裳,穿金戴银的李老太太总要酸上几句才舒服。
当然对待陆二奶奶也是同样的态度,不过大多数人专门挑陆二奶奶两个儿媳妇没有生下儿子这件事说。
虽然陆二奶奶无所谓,但她两个儿媳妇很少愿意回村里,太累。
“我哪里算得上县里的人,我们一家还是喜欢在乡下,就是铺子里的事情放不下哦!”
李老太太也不会傻到答应这些人,那可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惠娘啊,我看我乖孙也睡了,别吵醒了她,咱们先出去了。这也到开席的时候了。”
李老太太前一句话说完可没什么人愿意起身,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来一次就等着开席的。
等一群人涌出去,小屋子里才安静下来,女娃娃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美好了。
偏了偏头,拱向自家母亲香香的怀抱里,睡着了。
外面开席后,一阵热闹,甭管刚才屋里的不愉快,嬉闹声,说笑声,缠绕在陆家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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