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敏话音刚落,肖嬷嬷就立刻住了手。她还赶紧拉着两个干儿子也住了手。
肖嬷嬷先是支棱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府台大人的话,琢磨着他的话外之音,一双白多黑少的金鱼眼睛上下打量着府台大人,眼珠子好比一对老鼠在滴溜溜乱转,在眼眶里窜来窜去。忽然,她的精芒一闪,恍然大悟,双膝立刻跪倒在地,还把两个干儿子也拉着跪了下来。
肖嬷嬷连滚带爬,像石碾子一样翻滚过来,扑倒在陶敏脚边,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袍下摆,哭得声嘶力竭,两片肥厚的嘴唇上下翻飞:“府台大人!民妇和相公是京城永昌侯府的内、外管家,奉侯爷、侯夫人之命,到这殿州海城来找将军大人苏瑞尚!他在这殿州十几年,左手使金,右手捞银,却偏偏是个不孝不悌之徒!不思孝顺报答侯府,只顾养小妇小娘地风流快活!我们老侯夫人、侯爷、侯夫人气不过,决意大义灭亲,派我夫妻和两个干儿子来找苏瑞尚要孝敬钱!可是将军大人不仅不给,还指使手下兵将杀了我家相公,侯府的管家!如今,凶手还要负罪逃跑,还唆使刁民要杀死我们孤儿寡母!真是岂有此理啊!大人!”
陶敏听了又惊又叹又喜又骇。惊的是这刁奴明明是自己恃强凌弱逞凶杀人,却谎话连篇,翻云覆雨,不仅把自己撕掳得一干二净,还把自己打扮成正义之士,不仅蒙受了不白之冤,还为大义不惜牺牲性命!顺便还抹黑将军有贪污公帑、不忠不孝、指使士兵杀害百姓之嫌!叹的是,这刁奴聪明绝顶,机智过人,心机深沉,手段毒辣,还有一张颠倒黑白,信口雌黄的利嘴!喜的是,这刁奴如此善解人意,短短时间内就能够心领神会他这位府台大人之意,还能够顺杆子爬上天,真是个妙人!骇的是,此等刁民撒泼耍赖登峰造极,诬陷诽谤无人匹敌,是个极其厉害之人,以后定要加倍防范,敬而远之!
陶敏一时间五味杂陈,浮想联翩。
肖嬷嬷继续哭闹道:“大人啊!民妇相公无辜被杀,身首异处,真是人间惨剧!他们还要杀死我们孤儿寡母!天理何在啊!大人,求你秉公办案,杀了这个凶徒,给民妇相公报仇雪恨!”说罢,她捣头如蒜,还按着两个干儿子给知府大人“砰砰”地叩头不止!
陶敏点点头,伸手拉起肖嬷嬷和唐奎、唐坤兄弟俩:“可怜见的,起来吧!本府目睹了殿州卫军大兵虐杀百姓以致身首异处的惨剧!本大人定会匡扶正义,秉公办案,绝不容情,一定会惩治凶徒,为你们孤儿寡母报仇雪恨!”
李旺和大伙一听,顿时义愤填膺!知府大人这不是赤裸裸的颠倒黑白,徇私枉法吗?
大伙议论纷纷,叫嚷着不服!
陶敏阴沉着脸,心思百转。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立的是威,扬的是名!今天如果不把将军打倒在地踩上一脚,自己以后恐怕就不用在殿州立足了!
当即怒喝一声道:“将军大人身为朝廷四品大员,却至倭寇横行,还公器私用,指使兵将屠杀百姓,是为不忠;将军大人身为侯府庶次子,十多年来不到京城侯府伺候尽责,不伺疾奉药,不奉银养老,不尊长辈,不睦兄长,是为不孝;管家夫妻受侯府之命来殿州监督将军行事做人,劝谏将军赡养侯府,知恩图报,是为大义,立有大功!纵有差池,也是小节,不容尔等置喙!更不容这个大兵作奸犯科,肆意虐杀!”
陶敏望着李旺等人,冷喝一声道:“尔等小民,屠杀人命,纠集闹事,这是要造反吗?!”
李旺听到陶敏如此颠倒黑白、信口雌黄,气得心口剧疼,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村民们突然沉寂下来。毕竟造反这顶帽子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承担的!
寇风、唐港和李福等人却是不服。毕竟是苏长起杀害李嬷嬷在先!李旺杀苏长起,也是情有可原!
亦渔亦盗的人生经历,让寇风变得很有胆气。当下沉声问道:“知府大人,苏长起杀李嬷嬷有功,李旺屠苏长起却有罪,你这般偏听偏信,请问,你尊的什么国法,顺的什么天理?”
上李厝里正李福也气愤地道:“苏长起杀了李嬷嬷,我们若是让他们走脱,我们村民岂不是要被株连?”
唐港也上前一步道:“知府大人不能罔顾事实!”
仿佛冷水泼进沸油,大家议论纷纷,群情汹涌,有人鼓噪道:“这是颠倒黑白,包庇暴徒!”
陶敏阴沉着脸,狂怒地大喝道:“来人,把这些作奸犯科之徒全部抓起来!”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突然,一声清亮高亢的暴喝声如雷贯耳:“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群情汹汹,这里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冒充天官!你是老几啊,竟敢在我们殿州横行霸道,颠倒黑白,肆意妄为,枉顾国法,简直是罄竹难书!天理不容!”
陶敏乍一听,不禁心惊肉跳!抬眼望去,只见人们纷纷让开路来。一个身材高挑、天庭饱满、丰神俊逸的十四、五岁的少年款款走来。他眼含冷光,面露嘲讽,步伐沉稳,字字诛心,竟是说不出的潇洒自如风流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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