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兕再度提笔,正想写七绝圣手王昌龄的《出塞》,但落笔以后却是卢纶的《塞下曲》的两首。
李治看着手中的诗句,低声念着:“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野幕敞琼筵,羌戎贺劳旋。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
眼中透着几分欣赏,这两首诗写的是凯旋之景,正对了苏定方在青海湖上的大捷。
却不知陈青兕此刻出了一身冷汗,有些意气用事了。
王昌龄的《出塞》奇好,赠送给苏定方,绝不亏那一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时候有以汉喻唐的习惯,以龙城飞将来比喻苏定方,再贴切不过了。
但此诗的全意是慨叹边战不断以及国无良将,不能抵御来犯的敌人,如果有龙城飞将在,就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这真要写出去,可惹大祸了。
果然,抄诗得慎重。
可别将自己的脑袋给抄没了。
李治得了三首诗,心满意足,笑道:“有爱卿三首佳作,朕耳旁也算清净了。”
陈青兕看着面前的李治,突然语气沉重,说道:“陛下,臣斗胆谏言。”
李治见陈青兕突地如此严肃,情不自禁的端正了身子,道:“你我君臣相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陈青兕一脸纠结。
李治放下了脸,道:“说!”
陈青兕道:“臣希望陛下对于沛王莫要过于溺爱!”
李治轻声道:“为何?”
陈青兕鼓起勇气说道:“望陛下吸取前朝李承乾与濮王之鉴。”他见李治已有动怒迹象,立刻道:“太子仁孝,为讨陛下欢喜竟派人来臣处请教吐蕃之事。臣深感不妥……”
李治听到此话,怒气更胜,但此怒却不是因为面前的陈青兕了。
确实……
太子才几岁,竟为了讨好自己,私底下求教陈青兕。
难怪今日自己表露对李贤的宠爱,他有这般感触。
李治确实觉得李弘有些妇人之仁,但他这妇人之仁却是自己所需要的……
他从未对李弘的仁孝表露任何不满,李弘为何会如此,却也明了。
“爱卿这是忠言逆耳,为朝廷大局而谏,朕心如明镜。”
陈青兕也知话不能多言,告辞去了。
李治目送陈青兕离去,长长吐了口气自语道:“朕确实对她过于纵容。”
洛阳香山。
“陈尚书,你可来晚了!”
陈青兕信步登山山间,眼尖的薛元超大步向陈青兕走来。
陈青兕心情极好,说道:“当罚三杯,当罚三杯。”
他从薛元超的手中接过了酒壶,也不用酒杯,直接对着壶嘴就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
酒液飞溅,不少洒落长衫。
以道理而言陈青兕此举是有些不雅无礼的。
但此刻的陈青兕,这无礼的举动,却引来了阵阵叫好声。
“陈尚书好洒脱,有名士之风矣。”
各种吹捧声不绝于耳。
当你的名望到了一定境界,一举一动,都的士人追捧效仿,哪怕是无礼不雅,也能成为潇洒不羁。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他,放个屁,会不会有人吹捧。
薛元超道:“只是饮酒,怕是不够,得作诗一首才行。”
薛元超高声起哄。
盛唐体现在已经成为这时代的文学大道,开始向四方辐射。
作为天下之中的商洛,文士齐聚。
隔三差五的都会有名士聚会。
陈青兕作为文儒领袖,无必要次次参加,确也不能一次不应约。
获得了名望,就得有相应的付出。
相互成就,才是王道。
今日是薛元超组团,游玩香山,隔着伊水眺望西山的石窟。
薛元超自从静下心来了解盛唐体之后,爱不释手,从拾被陈青兕干碎的诗文道心,成为推行盛唐体的核心成员。
相比上官仪的功利心,薛元超是真的喜欢上了盛唐体的文风。
陈青兕不在的日子里,薛元超扛起了大旗,与功利的上官仪有了一定的隔阂。
也因如此,薛元超居然幸运的躲过了清算。
“好!”
因为心情好,陈青兕也不拒绝,故作深沉的眺望远方。
薛元超是懂得欣赏之人,所选之地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既有佛龛造像,又有温泉增辉。
东西两山对峙,形若门阙,鸟鸣婉转,碧泉飞溅,滚珠落玉。
这一听陈青兕要作诗,人人翘首以盼,偌大的地方六十余雅士,悄无声息。
陈青兕摆足了谱,道:“劈破层峦一水来,俨然双阙向城开。千龛佛像唐雕凿,万世神功禹削裁。”
“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叫好声轰然而起。
薛元超苦着脸道:“陈尚书这太扫兴了,你这一句‘千龛佛像唐雕凿,万世神功禹削裁’,还有谁敢在今日谈诗?”
陈青兕看着跃跃欲试的王勃与杨炯,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符超莫要小觑了在场的俊杰。”
陈青兕说完笑着与场中的诸多士人大儒打招呼,自然包括了王勃与杨炯。
这两小子现在风头之盛,丝毫不弱于成名已久的士人。
一群文人聚在一起饮酒作乐,或是诗词歌赋,或是琴棋书画,或是天下大势,无所不谈。
这种气氛下,喝了不少的酒,少不了嘴上没有把门的,谈起了一些不太适合场面的话语。
“听说了没,好像皇后被陛下罚了,禁足呢。据说闹得沸沸扬扬,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管他什么原因,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当母仪天下,为天下妇人表率。可她却处处掺合国政,确实不该,罚的好,当浮一大白。”
陈青兕没有说话,只是饮了一大口酒。
心情好,自然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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