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看着从漆黑薪火中走出来的燧皇,它的目光在对方身上微微停留,即转向燧皇带来的柳飞烟身上。
柳飞烟感应到那与苏午相对而立的青年道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她倏忽转头看向对方――
这一个刹那,柳飞烟顿生出一种自身一切所有根脚,尽皆无可遮瞒的感觉!
而那‘青年道人’眼神了然,与其身前的苏午说道:“近‘仙’之人.世间竟然有近似于‘仙’的活人存在……
大天已然发现了她的特殊,所以以天根侵染缠绕于她。
天根、元根于其身上交融,倒更造就了她。
你欲以她来服食仙芝不死药?”
三清诡异地笑了笑:“太过可惜了……”
也不知它是可惜仙芝不死药就此被浪费去,还是可惜一位近似于‘仙’之体质的人,将要因为服食仙芝不死药而死。
苏午面无表情,伸手一指那耸立于天地之间,寄托着三清化相的三清独足,三首六臂的漆黑形影顿时被他收摄禁锢在了掌心里,他在此时开声说道:“我以你之化相放之于此方累卵天地之外。
随后,她会服食仙芝不死药。
至此时,仙感应到仙芝不死药为人所吞服,必然会有所行动。
我们便隐在四下,一旦‘仙’侵入累卵天地,临近于她的时候,立刻出手,将‘仙’绞杀。”
三清闻声不言。
它的身影一瞬间淡化去,好似与此间的山、深暗的夜、流淌的河融为了一体,又好似已完全自此间离去。
苏午将目光投向燧皇,燧皇立知其意,点了点头,身形隐于熊熊漆黑薪火之中。那滚滚火焰烧灭了燧皇所有存在的痕迹与因果,最终消散于无尽虚无之中。
此时,这片幽暗山谷之中,好似只剩下苏午与柳飞烟两人。
柳飞烟低着头,不叫苏午看到她的神情。
服食仙芝不死药,她大概率就会殒命。
今下临近自己的死期,她亦不知自己内心究竟是甚么感觉,似乎如释重负,又有太多东西割舍不下。
“飞烟,服食仙芝不死药之后,‘仙’随时会追踪而来。
你不必理会其他事,只需尽全力抗御这一缕仙芝不死药中的寂灭死气,试着以自身消化那寂灭死气之后,仙芝不死药中遗留的药性。
待到‘仙’殒身以后,我会出手救你。”苏午神色严肃,声音又刻意地放轻了,与柳飞烟说道。
在‘仙’殒身之前,柳飞烟只能依靠自身来抵御仙芝不死药中的寂灭死气。
她轻轻点头,从苏午手中接过了那一缕云气袅袅的仙芝不死药,尽管这一缕仙芝不死药,仅占全部仙芝不死药的十分之一,但柳飞烟将它接在手中,手掌仍不可避免地遍布刑具刀杀之伤,整只莹白如玉的手掌刹那鲜血淋漓,又在转眼之间干瘪、萎缩如干尸。
“小哥,人死以后会看到什么?”因这持续不断、直击性灵的剧痛,柳飞烟蹙紧了眉,她一张清秀的面孔倏忽变得苍白,仍勉强露出些丝笑容,向苏午问道。
“只当是一场梦罢……”苏午叹息着回道。
“嗯……”
柳飞烟答应一声,她朝干枯手掌中的仙芝不死药轻轻吸了一口气,那一缕轻盈缥缈,看不出有丝毫寂灭死气的仙芝云气就浮动起来,化作一股轻灵之气,流入柳飞烟的唇齿之间,越过喉线,顷刻之间在她五脏六腑之中弥散开来。
无以言喻的疼痛,令她的性灵霎时遍布裂痕!
她的满头青丝,瞬间变得苍白,失去了生命的光泽!
她的面孔瞬时失去血色,皮肤愈发苍白,逐渐接近于透明,变得轻薄如蝉翼,透过那层轻薄透明的皮肤,甚至能看到其下成片成片失去生机的血肉,以及变得苍白的骨骼、濒临破碎的五脏!
寂灭死气无声无息在她体内流淌着。
所过之处,生机全无!
苏午紧紧皱着眉,将肤色变得轻薄透明、连身躯都凭空轻盈得似只余一团空气的重量的柳飞烟横抱起,把她抱到了山道中间的棺椁里。
他看着棺中形影近乎透明的女子,嘴唇嗫嚅着,终究未发一言,将掌中禁锢的‘三清化相’释放了出去,沿着累卵天地之间遍布的裂痕,一刹那游曳于天地之外!
他在此同时,猛然摇动支撑累卵天地的天柱超脱相――
累卵天地跟着猛烈颤动,好似在酝酿着一场暴动!
……
被天柱超脱相支撑、引导汇聚而成的‘累卵天地’,实则浑如一颗鸡卵,在枯寂无光、不见一颗星辰的荒芜之中徐徐转动着。
这颗‘鸡卵’表面,遍布裂痕,濒临破碎,但因天柱超脱相的坚牢支撑,竟使之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摇摇欲坠、濒临破碎,却终究支撑了下来。
于这颗鸡卵之外,漫无边际的荒芜之中,无数紫红天根牵引着元河大水的气韵,将这颗濒临破碎的鸡卵环抱住,有一缕缕天根沿着鸡卵表面遍布的裂痕,游曳入了卵鞘之中。
但那些游曳入累卵天地之中的天根,相比遍布洪荒的天根而言,却又微不足道。
天地内外景象,正如苏午推测的那样――
大天虽将力量渗入了累卵天地之中,但终究不能如从前掌握旧天一般,将触手遍及今时的累卵天地。
它的力量无法实控这方濒临破碎的天地,苏午、三清乃至众生,都因此而赢得了喘息之机。
此时。
那好似镶嵌于洪荒之中的鸡卵,骤然晃动了起来。
其上遍布的裂缝,在此瞬不断扩开,增大。通过一道道裂缝,甚至能看到累卵天地之中的情形!
环绕着这颗鸡卵的丛丛天根立时加快速度,将一丛丛根系探入累卵天地之内,漫漫天根交织成网,正要覆盖于鸡卵之上的这个瞬间,三清的气韵陡然自某一道裂缝中流淌了出来――
紧跟着,三首六臂、居于宇宙之中的三清,自累卵天地之中脱离,它手掌轻轻一拨,无数天根顿时调转方向,从它身畔游移而开,而它自身一瞬间脱离天根束缚,往此枯寂洪荒中的某个角落投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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