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得很相似吗，迈克？”罗根用力地将脑袋从椅背顶端向后弯曲，整个躯体扭曲成了怪异的蛇形，让人看了不由得怀疑他浑身上下的骨头下一秒就会散架，“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国际上的仲裁者利用这一机会逐步获得权力……单一的主权国家无从应对的局面需要各方合作，在这一过程中通过人为制造混乱摧毁主权国家的基础，从而为全面转型创造机会。”
麦克尼尔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你这种语气让人喜欢不起来。”
“说了一辈子讨人喜欢的话，以后我更愿意说些别人不喜欢的话。”
“那有什么不好吗？我承认地球联邦主义者对UNION的主权、对合众国是个威胁，但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实质。如果出身自UNION的政客和军人能够掌握假定的地球联邦的权力并利用这一体系压制人革联，世界还是我们的，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自由世界扩大到整个人类社会，我们的敌人就会像许多平行世界里的俄国人那样自行倒下。”麦克尼尔收敛了笑容，严肃地看着罗根，“我想他和他背后的那些人已经等待许久了，这又能怎样？东亚人经常说危机这个词，里面有危险也有机遇。就像泰伯利亚和NOD兄弟会给了人类世界统一起来的机会那样，天人组织也应该为他们起到了这种历史意义而自豪。”
“你说得很对，这是一个比共同建设太阳能轨道电梯还要好的机会……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这些人一开始就和天人组织是同伙呢？”罗根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如果他们正是要利用这种局势将世界纳入掌控之中呢？”
“你是想说GDI的先行者都是NOD兄弟会间谍吗？”麦克尼尔气得七窍生烟，他万万没想到罗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恶意地拿GDI的历史开玩笑。“谢菲尔德将军可没有亏待过你，即便你的童年几乎都是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度过的，他仍然——”
“我只是随便说说，迈克。历史有时会重演，有时会呈现出诡异的相似之处但又恰恰没重演，而我们总以为自己能看清一切……谢菲尔德将军也一直坚信自己能看清一切。”弯成弓形的罗根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健步如飞地跑开了，“蒂莫西的特训由我来搞定，保管把他教成最优秀的MS驾驶员。”
说是特训，其实也只是模拟训练而已。担心罗根把蒂莫西教成只会狙击的偏科驾驶员的麦克尼尔特意强调要在所有方面进行培训，而险些被黑色MS暗藏的武器要了性命的金发青年也格外地用心。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在此期间罗根不得不抓紧时间培训蒂莫西的每一项战斗能力。出于对战友的关心和可能关系到老格兰杰在两百多年前的唯一战果的牵挂，麦克尼尔也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其他工作、前往模拟训练室内指导训练过程。
蒂莫西以前曾经在伊里斯公司学过如何驾驶MS，甚至还掌握了一部分战斗技能。这次训练理应降低他和罗根的共同工作量，事实上麦克尼尔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实际训练结果并不尽如人意。用罗根的话来说，蒂莫西自行掌握的那些不成章法的战斗方式严重地妨碍了正常战斗技能的传授。常规飞行和紧急变形倒还算让罗根满意，这或许也是唯一能安慰麦克尼尔的一点。
“我想不通他是从哪学到这些的。”有苦说不出的罗根仿佛又回到了在加拉加斯被蒂莫西支配的恐惧中，他给麦克尼尔回放了训练录像，以便让麦克尼尔明白情况的严重性，“不管是空中近距离接触时的瞬间攻击还是地面紧急降落变形格斗作战，他都喜欢像条疯狗一样跳上去乱打一气……狙击就别提了，抖得厉害，十次能打中一次就算上帝保佑。”
“我以为他起码遗传了老格兰杰将军的一半才能。”麦克尼尔斜眼看着蹲在角落里的蒂莫西，内心有些失望，“之前他的表现也不错，没想到他其实没什么本事……”
“也并不全是。我对比了他和那架黑色MS战斗的前后过程，当时他冲向敌人的时候，每一次攻击都几乎恰到好处地封锁了敌人的行动——虽然看上去只是用MS的拳头随便挥舞，如果你注意到他使用等离子剑的时机就好了。”罗根伸出右手捏着鼻梁，他的黑眼圈最近又明显了许多，“但后来他的表现突然就差劲得和真正毫无章法的业余人士一样，实在说不通。”
“那就是哈罗的功劳。”麦克尼尔马上找到了原因。
“不，也不是。”罗根却有不同的看法，“……没关系，就现阶段而言，他在战场上只要不给我们拖后腿就行。假如他能把那些根深蒂固的【蒂莫西风格MS驾驶技术】忘掉，情况就好多了。”
罗根是培训战斗人员的内行和专家，麦克尼尔对他的结论深信不疑。一方面，只要敌人不使用高达或其他使用那种神秘粒子的MS，麦克尼尔和罗根完全能够应付大部分战斗需求；另一方面，成为了众矢之的的伊甸组织不太可能展现出和天人组织相同的威胁。确认蒂莫西已经基本掌握了罗根认为驾驶MS所需的大部分技能后，麦克尼尔又开始布置阿扎达巴德的工作，他每次远离这座镇子时都必须确保一切在他返回时依旧平稳运行着。
外来者给阿扎达巴德带来了不少的困扰，同时也带来了机遇。深入伊朗北部的探险家们很难随时从UNION军获得他们所需的补给，这些人不得不时常求助于当地人，以霍马雍·阿扎达巴迪为首的本地合作者视此为建立和UNION民间商业联系的重要机会。尽管UNION公民们起初饱受浑浊的饮用水和劣质面粉制作的食物之苦，别无选择又没法光合作用的外来者最终同本地人之间确立了和双方起初的设想都截然不同的合作关系。他们彼此之间互相反感，又不得不在每一个细节问题上再三谨慎地合作，以免伊朗北部刚有起色的生活因某些非军事意义上的意外回归到以前的状态。
稳定的现状本该令麦克尼尔欣喜，但阿扎达巴迪给他带来的另一个消息极大程度地影响了他的好心情。来自UNION各地的外来者经常出入阿扎达巴德周边地带，沙巴尼镇长的长期缺席以及沙巴尼家族的失踪已经引起了这些人的兴趣甚至是怀疑。麦克尼尔可以让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伊朗人及其家属全部人间蒸发，对UNION公民做同样的事则并不明智——而且他也不想那么做。
阿扎达巴迪在把这些对麦克尼尔和罗根相当不利的消息转告给麦克尼尔时，一直保持着冷静，仿佛他对麦克尼尔掌握镇子权力的真实过程和沙巴尼一家人的下落完全不感兴趣一样。麦克尼尔并不会这样想，他从不相信受了外太空建筑工程的骗而不得不狼狈地从UNION逃亡回伊朗老家的阿扎达巴迪愿意默默无闻地继续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另外，近日经常有人试图乘车逃离，有些人被扭送回来了，另一些则成功地逃走了。”戴着眼镜的伊朗青年一丝不苟地向麦克尼尔汇报着，“我建议在大规模逃亡发生之前尽快采取措施阻止他们，麦克尼尔先生。”
“没有必要，人们总是要前往自由而富庶的地方去生活的。但凡智力正常的人都会知道，德黑兰的机会比阿扎达巴德多，纽约和加利福尼亚的机会又比德黑兰多。”麦克尼尔不想阻止这些要前往伊朗帝国的其他大城市谋生的平民，再说他也无从阻止，“阿扎达巴德的衰落除了战争影响之外还有许多复杂的因素……如果阻碍开发里海的障碍消失，情况会好很多。对了，你刚才说有人一直吵着要找镇长？”
“没错，他们说最重要的事情必须要镇长本人同意才行。”阿扎达巴迪伸出右手推着蒙上了一层沙尘的眼镜，“麦克尼尔先生，是时候说服镇长回归公务了。”
“没有那个必要，过于依赖个人的魅力或能力正是伊朗过去失败的原因之一。沙巴尼先生已经委托我协助他建立一个管理委员会，旨在更快地重建本镇的正常秩序。鉴于现状并不允许我们举办公开的投票活动来完成人员选拔工作，经过我们的考虑，决定由你来担任行政委员。交通委员、公共安全委员等重要岗位，留给我们自己的人，但要先经过适当的内部筛选。”麦克尼尔三言两语之间剥夺了早就入土的沙巴尼对镇子名义上的最后一部分管理职能，“管理委员会的运行模式和自我管理、监督流程，以后要再仔细讨论，然后公示给所有人看。”
“不错的想法，麦克尼尔。”阿扎达巴迪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其他人失望的。”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麦克尼尔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土，起身离开仓库，“是不能让你的同胞失望，阿扎达巴迪。”
“我听说在UNION，人人应该对权力的来源负责。”
“真不敢相信参加过外太空建设工程的人还会相信这种话。”麦克尼尔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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