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食尸鬼并不会把【我是食尸鬼】这句话写在交易记录里,他们也不会说自己购买别人是为了吃人。”卡萨德和他们一样早就从各种新闻报道和小道消息中了解到了食尸鬼的存在,不过这位比较稳重的阿拉伯亲王并不看好伯顿的计划,“你刚才还和我说过,你们在排查买主的过程中出现了不少意外,而且至今尚未发现其中存在食尸鬼。”
伯顿争辩说,以那些在夜店工作的娼妓为主要商品的人口贩卖交易同其他的常规人口贩卖交易(例如卡萨德所维持的交易网络的主要生意)根本没有可比性,况且他们完全可以从买主的交易记录中判断【商品】的用途。要是有谁精准地间隔一月或数月购买活人,那人大概率就是伪装成人类并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食尸鬼。当然,精明的食尸鬼们同样不会只使用一个虚假身份,正如卡萨德也不会只使用一个身份来面对自己的朋友和敌人。
这样想来,马蒂亚斯·贝尔蒙多如此精准地打听出卡萨德目前的所在地,实属令麦克尼尔感到意外的头等大事。
“这不值得奇怪,我这个身份暴露在外的信息太多了,现在才开始做修补工作实在是来不及。”卡萨德听麦克尼尔说起一个法国歌剧演员都能打听出自己目前的所在地时,毫不吃惊,“你们的计划,我大致了解了,通过瓦解食尸鬼的生存环境来迫使敌人主动暴露,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在进行下一步之前,我还是建议你们将买主排查完毕再说,也许你们确实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名单上只剩下一个乌克兰人了。哎呀,让我来猜的话,大概就是个来罗马尼亚寻欢作乐的醉鬼,没什么了不起的。哼,这种人哪,我见得多了。”伯顿叹了一口气,“之前我们找了那么久,却只是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一个长期组织食人宴会的家伙……麦克尼尔经常和我说,一步落后于敌人就会步步落后。反正,有你站在我们这边,那咱们是时候改变调查方向了。”
麦克尼尔思考了一阵,觉得伯顿所言不虚,于是同意了对方的意见。有卡萨德协助,他们在这场对抗食尸鬼的战争中将会获得更大的优势,卡萨德的财富和资源并非他们两人所能与之相比。喜滋滋地拉着麦克尼尔就要出门的卡萨德猛地在门口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他们两个该怎么离开酒店?
“要不,我们半夜再顺着原路翻出去吧。”伯顿从落地窗向外望去,“就是风险有点大。”
“没那么麻烦,我可以叫人来办点事,到时候你们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卡萨德拿起了床边的手机,“酒店里的工作人员不会在意有几个人是我找来的,而我找来的人也不会过问你们是怎么出现在酒店里的。”
卡萨德如此豪爽,却让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谢过了卡萨德的慷慨,而后安静地等待着接应人员的到来。直到这一天的下午一点多,两人终于离开了酒店并返回了他们停靠在附近的轿车旁,他们迫不及待地钻进车子,以图获得一些从窥视下解脱的安全感。
“转折来得太快了,我甚至都没有做好接受它的心理准备。”伯顿喜上眉梢,不住地向麦克尼尔推销自己的计划,“到时候,我们可以先为了更长远的目标而暂时做一些牺牲……让食尸鬼产生一些依赖,然后再沉重地打击他们。”见麦克尼尔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伯顿只得接着辩解说他正好打算借机铲除一些人渣,“我们还可以把那些黑帮成员、罪犯送去给食尸鬼当口粮,榨干这些食尸鬼的利用价值之后再把他们消灭。”
“我们往一件事上寄予的期望值越大,到时候它带来的失望也就越大,所以我真诚地提醒你放低一些期待以免到时候气得血压暴涨。”麦克尼尔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他考虑着要迅速返回住处,并不在乎究竟谁来开车,“食尸鬼的社会和我们的社会有着同样悠久的历史,其运行的规律是我们无从以常理揣测的。因此,我们的想法从寻常的逻辑角度看上去虽然还算合格,但说不定会在某个关键节点暴露出致命的缺陷。”
“你也太悲观了吧。”伯顿不以为然,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后排座位上,却差点被麦克尼尔启动车子时的颠簸晃得摔下来,“退一步说,哪怕我的方案失败了,那又怎样?就算人类有再多的勾心斗角,从总体上来看,人类对食尸鬼有压倒性的优势。虽然食尸鬼当中不乏凭着祖辈的积累或自我的奋斗而在人类社会中取得一席之地的成功的伪装者,这些人终究是特例中的特例。毁灭食尸鬼,对人类而言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要花费多少成本的问题。正因为只需要考虑成本而缺乏那种生死交错的绝望,人类对抗食尸鬼的措施才会变得这么……软弱无力。”
针对夜店工作人员的人口买卖交易的调查到此可以告一段落了,麦克尼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无力挽救那些误入歧途或干脆刻意地自甘堕落的人们,只是希望这些人不必在更加残酷的环境中受害。此外,那起离奇的食人宴会案件给他带来的困扰不亚于食尸鬼这种异形怪物本身。于是,他临时决定去找杰莱里,想从自己的罗马尼亚同行口中得到一些最新消息。那栋古色古香的老房子还安静地沉睡在树荫下,外面只有几名负责警戒工作的探员。
不凑巧的是,康斯坦丁·杰莱里不在他的办公室里,据说是跑去总局参加什么会议去了。代替杰莱里接待了麦克尼尔的是老成持重的探长佩特雷斯库。
“前些日子我听说贵国的警察破获了一个地下食人俱乐部——”
“你所说的情况,我不掌握。”佩特雷斯库直白地堵死了麦克尼尔追问的全部可能性,“那事归警察管,和我们没关系,我也不在乎。”
老探长的冷漠让麦克尼尔和伯顿都感到尴尬,他们一直想要和这位经验丰富而且似乎身手不凡的老探长搞好关系,但佩特雷斯库无论如何都不领情。按照佩特雷斯库那不近人情的说法,康斯坦丁·杰莱里那时候忘记携带武器就进入封锁区,即使被杀也是理所应当,而横空出世的伯顿却救下了不称职的杰莱里,变相地阻碍了对内部人员的自然淘汰。
“事情没有这么严重。”佩特雷斯库的强硬态度直接把麦克尼尔的思路也带偏了,他马上就投入到了对杰莱里当日行为性质的评价中,“杰莱里督察官当日刚从家乡返回布加勒斯特,甚至本无必要来现场调查。”
“但他自己还是来了,既然要来就要遵守规矩,而他却不携带任何武器和防护装备。”佩特雷斯库那死鱼眼瞪着麦克尼尔,把麦克尼尔盯得心里发慌,“身为指挥官,如此玩忽职守,会带坏所有的探员。要是他像你们两个这样,不管去哪都带着防身武器,我也就不必这么担心了。”
麦克尼尔被佩特雷斯库这阴阳怪气的吹捧弄得疑惑不解,他最终断定老探长对他们没有恶意,于是以恳切的口吻请教道,也许食人俱乐部同食尸鬼之间确实有些联系,因为双方在需求上是一样的。佩特雷斯库答复说,罗马尼亚在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确实出现过一些食人俱乐部,其原因无外乎是闲来无聊的富豪们找到了草菅人命的新方式罢了——但却并不包括对食尸鬼的模仿或半分友善。
“我甚至听到过一些人说,既然食尸鬼吃人,那他们就要反其道而行之、把食尸鬼搬上餐桌。”说到这里,满脸皱纹的老探长唏嘘不已,“最后呢,食尸鬼没有被搬上餐桌,反而是本就被食尸鬼吃的可怜人又得被自己的同类吃……这群畜生。”
“你们本来可以采取多种手段来削弱他们的。”麦克尼尔也有些费解,“对了,我今天来……是想要参观一下你们用来关押食尸鬼的监狱。过了这么久才和你们提起这个要求,大概有些不合时宜,只是我们最近遇上了一些事……”
“那你大概要失望了,虽然我方名义上有相关的设施,但我们从不关押食尸鬼。”佩特雷斯库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他脸上那皱纹堆积起来的模样更吓人了,“我们罗马尼亚人,连总统都能拉去枪毙,怎么会留着一群食尸鬼放在监狱里浪费纳税人的钱呢。”
“那……很遗憾。”麦克尼尔打消了从食尸鬼囚犯中寻找可靠线人的想法,“其实,美国人也喜欢枪毙总统,但我没听说他们把被捕获的全部食尸鬼也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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