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薛总管又催兵催饷了?”张文瓘问道。
“嗯,还有就是弹劾熊津都督府和扶桑都督府两地的守将,指责这两地的守将不遵守他的号令,不肯派遣援兵前往辽东,要求将沈法僧、贺拔雍等人免官治罪!”王文佐叹了口气,满脸的难色:“倒不是我偏袒沈、贺拔他们,主要是现在不是治罪的时候,再说就算免了他们的官,让谁去继任?这些地方可不是国内的州县,换了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只怕立刻就要闹出大乱子来,那时就无法收拾了!”
“大将军说的是,薛总管这也是被逼急了!”张文瓘叹道:“二月底新城失守,然后便是新罗人公然出兵攻打平壤,安东都护府被南北夹击,靺鞨人已经公然称王,松漠都督府的契丹人和奚人也开始不稳了,如果他们也反了,那铁勒诸部也会动起来,整个漠北漠南从东到西就连成一片了!”
“这个是自然!”王文佐叹了口气:“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道理那些胡人都是明白的,邻居和我都是三万户,他是校尉那我也能当校尉,邻居称王了还活的好好的,那我为啥还当校尉不称王,这岂不是低他一头?所以这种战事必须快刀斩乱麻,拖延不得,否则只会仗越打越大,敌人越打越多,最后不得不做出取舍,换取苟安!”
“这个道理其实薛总管也明白,他起初也想速战速决,但是力有不逮呀!”张文瓘叹了口气:“恕在下直言,以薛总管之力,恐怕是无法平定辽东乱局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您亲自出马了!”
“我?”
“没错!”张文瓘神色严肃的说:“要平定辽东乱局首先必须有统军之才,其次必须能得天子信任,委以全权;第三还要熟悉当地的情况,得蛮夷之心,能够满足这三个条件的只有你,没有别人?”
“那用金仁问可否?”王文佐问道。
“他毕竟是新罗王室,为一副将可,委以倾国之兵不可!”张文瓘摇了摇头。
“可现在天子还在守孝,我恐怕无法离开长安呀!”王文佐叹道。
“您现在去还能平定辽东,如果再过几个月,等到契丹和奚人也起事,围攻柳城,河北动荡的时候,恐怕就算你去,也未必能了此残局了!”说到这里,张文瓘低声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他看到王文佐依旧还是犹豫不决,咬了咬牙道:“大将军若是担心陛下安危,何不请以沛王为兵马大元帅,将其带去河北呢?”
“沛王,河北?”王文佐吃了一惊,张文瓘的这个建议真正戳中了他的心底,说白了他之所以一直拖着不肯离开长安,就是担心自己离开之后,有人效仿自己推翻李弘,拥立沛王李贤为主,这样一来自己就从官军变贼了。但如果自己像张文瓘建议的那样带着沛王去河北,征伐辽东,那些在长安潜在的政敌搞政变推翻李弘的概率就大大降低了,因为李弘现在的第一继承人就在王文佐手上,他们要想推翻李弘,那就只能从在李弘更年幼的弟弟们中选择。这些人不但在继承顺位上要低于李贤,更重要的是那时王文佐手上不但有大军、河北的财富,还有李贤这种政治上的旗帜,在未来的战争上拥有全方面的优势,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拿全族性命去参加这种几乎没可能胜利的赌局。
“大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呀!”张文瓘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您想要保护陛下,但其实只要您把沛王拿在手里,去河北反而能让陛下更安全,毕竟您走了之后有人害陛下,那最大的受益者其实是您,没人愿意为他人做嫁衣的!”
“我明白了,张先生!”王文佐叹了口气:“你的心意我都记在心里了,必不敢忘!”
“不敢,张某这都是为了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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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瓘出了政事堂,下意识的吐出一口长气,他方才献的那条计策可谓是极险,若是王文佐以为是挑拨他和天子的关系,那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不过王文佐竟然能够听完不着恼,看来自己还真是没有看错他。
“张相!如何?”一名官员迎了上来。
“嗯,我已经说给他听了!”张文瓘点了点头。
“他没有着恼?”那官员闻言大喜:“您果真没有看错,当真想不到!”
“也亏得你能想出这等计策来!”张文瓘叹了口气:“以沛王为兵马大元帅,让大将军带着他去河北,你这是要一分为二呀!”
“哈哈哈,话可不能这么说!不是有人想拿沛王当棋子吗?那干脆就把这棋子从棋盘上挪走,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国家现在正逢大难,朝堂上的诸公们却都想着自己的那点东西,把国家的安危、文宗、天皇数十年来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疆土丢到一边,那怎么能成?要说这事大将军自己也有责任,若不是他始作俑者,怎么会有现在这局面?既然是他开了局,总得有人来收场吧?”
“小声些,小声些!”张文瓘赶忙道,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低声道:“这里你还敢这么大声,不要命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惜命!”那官员笑道。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怕死!”张文瓘叹了口气:“其实大将军他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很多事情是形势所迫,非人力所能及呀!”
“我知道你得了他的好处,自然要替他说话!”那官员道:“这也算是食其禄,忠其实吧!不过他一个大将军,天天在长安和人勾心斗角又有什么意思?他要真的想斗,等把新罗、高句丽、靺鞨那些蛮子都一扫而空了,再回来斗个够也没人管他!”
“算了,我知道你口舌便利,我斗不过你!”张文瓘苦笑道:“不过你再怎么看不起他,如今的辽东之事,还真是非他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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