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姨边走着就边告诉他说:“学校是咱自己厂里的,我去了从校长到教务主任,挨个说他们一顿。抗抗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你们怎么不把你们孩子往兵团送啊,这不欺负我寡妇人家吗?怎么着我也是军人家属,别人不敢说的话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想起什么说什么。他们不敢不给我重新弄表。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还多亏了你。大傻啊,你一点都不傻,就是不会说。你说我原先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怪不得说你傻你妈不高兴,你本来就不傻嘛!”
说着话已经到了姜姨家,姜美美已经回来。小丫头穿着绿格暗地的褂子,黑裤子黑布鞋,头发短短的,梳了俩发绺,在脑后翘翘着。小脸上还带着花季少女的稚气,模样随她妈,将来准是个漂亮姑娘。
姜美美正在屋里收拾饭桌,看见姚远进来,就冲他招呼一声说:“傻哥来啦?坐下等着吃饭。”
姚远就只会嘿嘿傻笑。
姜姨听见了就说闺女:“以后不许叫他傻哥,你傻哥一点都不傻!”
姜美美就问她妈:“他就叫姚大傻,我不叫他傻哥叫啥呀?”
姜姨想想说:“也是,你说老厂长咋给你起的名字这是?你爸没文化,你妈可是资本家小姐,全矿机都找不出一个比她学问大的来,咋就给你起这么个名字呢,这不生生把个好孩子给叫傻了?”
放下了这个话题不说,姜姨就问姜美美:“你姐呢,咋还没回来,又死到哪里去了?”
姜美美在饭桌前面,挨着姚远坐着,冲她妈翻翻白眼,嘴里嘟囔:“她上哪儿,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正说着话,外面就进来一个人,冲着姜姨大喊:“妈,谁让你把我的志愿表抽回来的?”
这个,应该就是姜抗抗了。
姜抗抗和她妈一样,脑后扎了两条短辫子。唯一的不同,就是穿了一身绿军装,还戴了个绿军帽,腰上还多了一个宽边的武装带,带扣上是一个五角星。不仅如此,连脚上穿的都是绿胶鞋,过去部队上战士穿的那种。
在姚远看来,姜抗抗这身打扮,应该算是老古董了,土里土气的。可饶是如此,仍旧不能抹去她漂亮的本色。大眼睛、高鼻梁、瓜子脸,白皙的脸蛋上,一边一朵红霞。这红晕可不是现代女孩用粉笔画上去的,这是自然就有的,健康女孩的本色。武装带一扎,更显出了女子的成熟与婀娜。怪不得那个张建军会喜欢上她,动她的歪主意。
与含苞欲放的姜美美相比,这就是一朵绽放的玫瑰。
姜姨沉着脸,不紧不慢说:“你要不是我闺女,你爱去哪就去哪,就是去天边我都不管。你是我闺女,就得听我的话!我问你们校长了,你们毕业了,早就不归学校了,不用再去上学。从明天开始,哪里都不许去,老实给我在家里呆着。敢出这个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姜抗抗就着急喊:“那个老走资派,他懂的什么?现在革命形势一派大好,我们要继续战斗,不准他乱说乱动!”
“放屁!”姜姨就怒了,冲着闺女喊,“王校长是有学问的人,老早就参加地下工作。年青的时候,比你们这帮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进步的多了!这个世界,到啥时候都离不开知识,有知识到哪里都值得别人尊重!你们才是一帮傻子,该学习知识的时候瞎胡闹,早晚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姜抗抗不敢硬顶嘴,就开始撒娇,冲她妈喊:“哎呀,妈!你这陈旧思想,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车轮啦!我都和刘夏她们说好了,响应伟大领袖号召,到革命最需要的地方去!你这样把我的志愿表抽了,我怎么跟她们交代呀?”
姜姨说:“你爱咋交代就咋交代!现在,你最需要的地方,就是离妈越近越好。妈没本事把你留下,人家孩子去农村咱也得去。可是,妈也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作!给我老实在家里呆着等通知。你要是敢再往外面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抗抗就撅着嘴,站在地上不动窝。
姜姨问她:“干什么呀,还得等我找轿子抬你?”就喊,“洗手,坐下吃饭!”
这时候,姜美美已经把厨房里的饭都端到小矮桌上。还是窝头、稀粥,不过中间多了一大碗甘蓝菜,没肉,也没多少油水,汤汁倒是快从碗里流出来了。
姜抗抗去脸盆架那里把手洗了,气呼呼地坐到姚远对面,抄起一个窝头,拿了筷子吃饭。
姜姨也坐下来,看姜抗抗气哼哼的样子,就嘟囔一句:“十八了,都是大人了,还一天到晚这么不着调。你说你个死丫头,你得让我替你多操多少心?还不如你妹妹省心呢!”
这时候,姚远嘴里好好的就冒出一句:“傻……傻!”
姜姨听了一愣,随即就笑了,对姜抗抗说:“可不嘛,连他都知道你傻!”
姜抗抗不由恼羞成怒,冲着姚远恨恨地喊:“你个姚大傻,你才傻,大傻子!”
吃过饭,姊妹两个一个去刷碗,一个收拾桌子扫地。
姚远要回去,却被姜姨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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