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问道:“那李卿家的意见,是要另选总制延绥等镇军务的人选?”
李东阳一时语塞。
他提出要把秦纮按在偏头关,可也间接在说,西北现在还不太平,既然不太平,朕要选个新的三边总督出来,你李东阳不该提反对意见吧?朕仍旧保留秦纮为宣大总督,增加个三边总督又怎样?
朱祐樘突然把目光转向张周:“秉宽,你对此有何意见?”
大臣面前直呼张周表字。
皇帝的意思,朕也不跟你们藏了,让你们听听“最权威”之人的意见,也让你们知道朕为何有此决策。
……
……
来了!
在场大臣突然都屏气凝神,他们也很清楚现在自己内部出现了“异类”,君臣关系不和睦,以及最近这半年来发生近乎所有的大事小情,都跟张秉宽的崛起有关。
不过想来,张周在朝堂上说话的次数还真不多,但每次都好像能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张周迈着坚定的步子,从文官队伍中走出来,昂首挺立。
“臣不知陛下要问哪一层。”
张周的话,让现场大臣先是稍微讶异了一下。
这货……
说话还是带着一股欠揍的口气,上来先问皇帝问哪件,你就不能揣摩上意,一桩一件跟皇帝说清楚?
谢迁看不下去,插话道:“陛下在问有关三边总制和宣大总制的事情,张侍讲,不要装糊涂。”
张周道:“在谢阁老看来,在下就是在装糊涂吗?”
“你……”
谢迁很无语。
感情什么事没说,咱俩先吵上了?
这在吵什么呢?跟今天朝上所商量的事情,有任何的关系吗?还是说你小子又是在摆立场,上来先要跟疯狗一样把对立的情绪摆出来,再谈事?
不中你的圈套,我不说了!
谢迁压根就没走出来,只是把头别向一边,便再搭理张周。
朱祐樘道:“秉宽,你跟诸位卿家说说,你对于偏关这一战的胜果,是如何看的。”
张周道:“回陛下,在臣看来,偏关最近的一战,战果不大,但意义深远。”
“细说。”朱祐樘一听,果然咱君臣才是一条道上的,说话就是这么中听。
“偏关乃如今我大明西北防备最为薄弱之处,城关要隘并不能阻挡鞑靼铁骑,却是在威宁侯和安边侯二人治军之下,鞑靼不敢来犯,如今出兵扫除百里之内的威胁,下一步便可出兵二百里,并沿途修筑堡垒。”
张周除了肯定王琼和朱凤的功劳,紧接着好像是在胡侃一般,直接提到了修堡垒的事。
马文升闻听了前面的话,没什么意见。
因为他作为兵部尚书也觉得现在偏头关真是很稳,连个城墙都立不起来,火筛等部族不来犯就算了,竟然百里之内都不驻扎放牧?也不行掠夺?他们这是算准了大明不可能龟缩在偏关,知道大明现在敢跟他们正面作战,而且他们也知道在这种正面作战中讨不到便宜。
可听了后面的话……他觉得张周是在“胡来”。
马文升走出来质疑道:“张侍讲,你说要在偏关之外修筑堡垒,意义何在?”
张周好奇道:“马部堂,先前好像是有人先提出,要扎稳脚跟,将堡垒逐渐修出去……难道是在下听错了?”
马文升皱眉,他意识到,张周这是在用圈套等他呢。
修堡垒的事,是刘健提出来的,不过刘健说的是从延绥修出去,而张周提的是从偏头关修出去。
张周道:“从偏关修筑土堡,往草原延伸,如此可以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等等。”朱祐樘打断张周的话,“要拿下河套,甚至在草原上建功,光靠这些土堡有何用?能做到攻守自如吗?”
“呃……”
张周好像是被问住了,然后他目光扫向刘健。
大概的意思是说,既然刘阁老他代表文官出来这么说,那大概是能做到吧。
朱祐樘道:“要么整军出兵,要么固守关隘,怎还非要修筑堡垒徐图缓进?秉宽,你的提议并不好。”
“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失策了。”张周就当着在场大臣的面……认错了。
在场大臣有种在被人往脸上打的感觉。
张周这不就复述了一遍刘健的建议,然后被皇帝当面给否了吗?
皇帝先前没好意思对刘健说什么,这是君臣二人唱双簧,玩指桑骂槐那一套呢。
张周道:“若是要做到进退有度,那臣认为,偏关地势则并不作为大明边关防备之重,因为其地利,做不到前后左右环顾,也无法做到居中协调前后相据……”
朱祐樘点头道:“偏关在九边重镇中,多都作为辅助关隘之用,并不作为最重要的战略要冲。若出兵从偏关出,出关后地势狭长,实在难做到大军协调,很容易出现首尾难顾的情况。”
张周顺着皇帝的意思道:“所以臣认为,要备战,还是要以延绥为据。”
“嗯。”朱祐樘点头,“所以你认为,若是偏关局势安稳,应当加总制三边军务,而不是宣大军务,是这意思吧?”
张周没有回答。
这次由李东阳出来质疑道:“延绥距离京师山长水远,若以延绥出兵,粮草辎重等筹集,势必会耽搁,若有战略失当,各处兵马调集增援,也难做到迅速有成效。张侍讲莫非未曾考虑到此问题?”
在大明的防备比重上,虽然三边防备是重点,但因为三边距离京城太远,粮草和兵马调集也是最不方便的。
张周笑道:“在下不明白李阁老的意思。”
“这有何不明白的?”兵部左侍郎王宗彝道,“延绥备战,光是粮草调运车马之资,便占总耗费六七成,如此还如何备战?”
张周道:“王侍郎,您说得很对,从延绥出兵耗羡是大了一些,可要是出兵河套的话,不从延绥又从何处?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如今大明盐税都是靠京师调运,西北屯田连年减少,就算不备战出兵,难道光靠给养三边之地,朝廷就没有如此大的耗费了?”
王宗彝本还想抓张周常识上的错误,但现在他发现,张周好像也是在等着他出来质疑。
张周继续道:“若是出兵河套的话,臣的确是想不到有比延绥更为合适的。但要出兵草原,为何一定要走河套一路?”
“啊?”
在场大臣皆都不解。
张周兜兜转转说了半天,不是在谈论剿套的事?
谢迁笑道:“听你这意思,是头疼医足?不走河套,走辽东?”
张周道:“谢阁老所言在理,头疼医头,而不医嘴是吧?”
“呵呵。”
谢迁虽还在笑,但他脸色一僵。
头疼医嘴,喊不出来就不疼。
有边患不让说……张周分明是在嘲讽他话多,也是在嘲讽文官阻塞言路。
他深刻感受到,自己身为内阁大臣,朝堂上居然开始有人拿话来挤兑讽刺他,那种感觉……大概就跟他以前讽刺别人一样,听着就让人难受。
张周这才正色对朱祐樘进言道:“臣认为,出兵草原从宣府出兵,绕道于敌后或可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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