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禄坐下来后,先是简单寒暄,随后道:“按照以往的规矩,新科进士都是进翰林院的,以后虽不在一个衙门内,但接触也会多。秉宽你有何需要相助之处,只管打一声招呼,说起来我也也很喜欢跟年轻人接触,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禄看起来这是在寒暄,但其实就是在告诉张周,咱可以若隐若现先结个小党。
不一定非要当一个派系的,可有什么事互相照应一下。
张周笑道:“到时或还要劳烦沈通政。”
张周并不会明言拒绝。
他很清楚为什么来的人是沈禄。
如果来的是李东阳、谢迁这些人,他反而会不适应,之前谢迁是来过,但那建立在他还屁玩意不是的情况下,如果他中了进士,那些传统文官是忌惮于跟他私下往来的。
沈禄是代表自己一个人吗?
他代表的是背后一系列跟皇室有裙带关系的文官,朝中文官代表人物就是徐琼,刑部尚书白昂勉强也算一个,这还只是部堂级别的,下面正卿、少卿等级别的人就更多……别看大明弘治年间吏治算是清明,但因为皇帝对张皇后一家的宠信,使得跟张家有沾亲带故关系的,在朝中都会自成一派。
连张周乡试的座师王鏊,跟张家都有姻亲关系。
“秉宽,未曾想你能中状元,说起来陛下对你的信任,你做个勋臣也无妨。不过如此也好,以后朝中有大事,可以多一个人商议。”沈禄看出张周是个明白人。
他也是告诉张周。
你也别想着加入刘健、李东阳那个传统派系了,别看我们这群人有时会被人诟病,但我们中也有礼部尚书,也有刑部尚书,朝中那么多人给你撑着,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
你虽是状元,但也做了不少方士做的事,还是我们这边比较开明,能接纳得了你。
“好。”张周笑着。
现在急着去站队?
张周没那么愚蠢。
我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党?我自己自成一党不好吗?
皇帝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想让他融入文臣,但如果他什么意见都跟文臣一样,那时候皇帝才会担心吧?逐渐皇帝也会明白,他要的是隔绝于朝中文臣体系之外的的张秉宽。
所以张周从开始以天意进言,就没想过怎么去讨好刘健、李东阳这群人。
当传统文官,混了几十年才有可能入阁,给皇帝当个幕僚。
而现在他还没当文官,就已是皇帝最重要的幕僚,为什么一定要走文臣的路子?就像沈禄说的,当个勋臣也挺不错的,谁让如今的弘治帝和未来的皇帝朱厚照都宠信身边人呢?
或者说,当皇帝的都希望有“自己人”,而不是靠那些领俸禄的职业政客。
……
……
就在张周于府内招待沈禄时。
张掖父子俩也抵达了张家门口。
“领赏钱的?后面排队去!说吉利话的一人五文钱,不过先说自己住在哪,如果是城外来浑水摸鱼的,请自便!”
张周门口正在发钱。
而且是有秩序发钱,普通百姓可不想讲规矩,奈何今天不但有锦衣卫在门口执勤,还有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来维持秩序,如此一来那些想来浑水摸鱼的人就不敢闹事了。
有人在嚷嚷:“这到底是官府,还是民宅?”
“哪个谁的?有种站出来!”
当即有兵马司的人出来,提着马鞭对排队的人耀武扬威。
给你们脸了。
敢在我们这些穿官府的人身边闹事?虽然这天子脚下贵人很多,但你们都来排队领讨喜钱,还在这里装什么逼?
“这里是状元府,状元知道没?大官!再说这位张状元乃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东厂和锦衣卫都要给面子,谁敢来闹事的,脑袋给你们砍了!”
兵马司的差役呼喝完,回去继续维持秩序。
张平见父亲还要往前挤,赶紧拉一把道:“父亲,咱还是走吧。”
张掖骂道:“这也是你二叔家,都是张家人,怕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再说,没听说过状元还要当锦衣卫千户的,这职位非你莫属了!”
……
……
张掖头很铁,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就算回了南京,也没法跟自己的婆娘交差。
索性就不要脸往张家门口冲,大不了再被人赶出来。
但他还是低估了锦衣卫对他的敌意。
“去他大爷的……”
张掖直接被一名锦衣卫一脚给踹到台阶下,打了几个滚,脑袋朝下甚至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折了。
张平赶紧过去扶自己的父亲。
“轻点轻点,断了断了!”
张掖痛苦之下鼻涕眼泪一把。
很多在等着讨赏钱的人,也把目光落过来。
锦衣卫正要提着刀上去教训一下这两个不识相的人,却是孙上器走出来将手下给拦住,也将过来准备对张家父子拳打脚踢的顺天府衙差给喝止住。
“哎呦,张家大老爷,您怎还没回南京呢?先前跟您说的话,您是不记得还是怎么着?这地方您也敢来纳凉的?”
孙上器作为锦衣卫,对于张掖父子俩的底细很清楚。
门楣相比于锦衣卫百户来说矮了一点,所以不用担心开罪不起。
张周也不会回护这个大哥。
“你们打人!”张掖装出很痛苦的样子,“街坊们,评评理,我不过是来见自家弟弟的,我弟弟中了状元,做兄长的来道贺,可这群人没……”
他本想说,这群人没人性啊。
但话到嘴边,看到一群人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模样,他生生又把话咽了回去。
孙上器道:“看来张大老爷是不太清楚我们锦衣卫的规矩,来人,把人请到北镇抚司给晾晾。”
“别!”
张平赶紧走出来道,“诸位上差,我父子二人不过是想要回南京,特地来跟二叔道别的。还请几位给行个方便。”
张平虽然有个强势的母亲,但他跟父亲不一样,父亲就是个老油子,喜欢跟妻子斗智斗勇,而张平性格则带着一些怯懦。
说话之间门口一阵鼓噪。
是张周送沈禄出门口。
张周也是听说张掖父子俩来捣乱,特地出来看看的,今天是他中状元的大日子,门口不适合见血。
不然张周也不会出来关心这对父子俩。
“兄长好心情,来练体操呢?”张周笑道。
张掖本来还打算在地上缩一会,听到此话,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
“二弟,为兄我不过是来跟你道贺的,是为兄之前有眼无珠,不曾想你有大才,那也是咱张家的祖坟好,要不咱兄弟俩一起去修修?”这次张掖也不说什么要把张周赶出张家族谱的事了。
就算他想。
估计张家旁支的人也不会干。
张家出个状元,是你张掖想赶出族谱就能赶的?只要张家老二这个状元愿意,把你赶出去倒不错。
不是分家了吗?那就不是一支了。
张周笑道:“来者是客,今天在街口的地方设了宴席,兄长和大侄子有兴致去就赴宴。最近有人跟我提过,让我将张家祖宅拿回来,重新修缮一番,可能有开罪兄长的地方,还请见谅。当兄弟的会给你补偿,别嫌少。”
“嗯?”
张掖一怔。
我明明是上门道贺的,这小子是什么意思?
非但不打算给我锦衣卫千户的职位,连被我占据的老宅,都想拿过去?
那意思是,你是张家正支,我成旁支了呗?
https://xianzhe.cc/book/52159/16017333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