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
朱祐樘在召见张周,名义上是要来谈谈会试鬻题的事,但见面之后朱祐樘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还有这回事,只跟张周探讨起养生的事。
还问询张周有关天道、天机、天相之类的事,三句话不离“天”,大概朱祐樘现在最忌惮的也就是上天,把张周当成是半个上天的使节。
“太子的课业,最近进展也缓慢,他又没心思去读书,朕也多次去监督,收效甚微。”朱祐樘道,“会试结束后,你有时间也多入宫,朕想让你早早给他当个先生。”
朱祐樘对儿子的期许不低。
但朱厚照显然不是正经的学习材料,朱厚照学得快慢不要紧,总还是会跟皇帝的期待值有所不同,再加上朱厚照的顽劣,会让他老爹觉得儿子很不成器。
张周上辈子是从事教育工作的。
也明白家庭教育中的一些悖论,当父亲的总会因为儿子做事习性上跟自己的不同,认为儿子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等儿子教育孙子时,又会出现相同的情况。
父亲总活在自己的固执中,认为跟自己一样才是“正确”,但那些父亲眼中不成器的儿子,撑起了时代的进步,并将人类传承下去。
“陛下,萧公公回来了。”有小太监进来通禀。
朱祐樘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叫张周来干嘛的,一摆手:“让他进来。”
随后就见萧敬一路小跑进到乾清宫内,他乍见到朱祐樘跟张周并排坐着,还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萧敬脸色欣然道:“陛下,内帘弥封已开,结果已出。张先生在中榜者的名列之中。”
“呼……”
朱祐樘一听,好像是彻底松口气。
总算不用让张周以举贡的身份入朝,也就是说,现在张周已算是进士了。
“秉宽,恭喜你了。”朱祐樘都笑着做恭贺之语。
只有张周不觉得事情有那么容易,但他也明白,无论自己中不中进士,都会轻易落进舆论漩涡之中,那中还是比不中更好。
戴义问道:“第几?”
萧敬稍微苦笑,戴义和陈宽等人,还以为名次不佳,却听萧敬道:“南宫第一。”
“……”戴义脸色也带着些许尴尬,回头往朱祐樘身上看看。
而朱祐樘一点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反而起来走到张周面前,拍拍张周肩膀:“举为南宫第一,可以可以,若殿试中发挥正常,便可名列鼎甲,省去朕为你筹划。”
江南乡试的解元,在会试中拔得头筹,其实也不是多意外的事情。
张周心想,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上辈子没事把自己闷在故纸堆里,再感谢张秉宽他本人有学问而不正经考试,感谢老天让我来大明体会古人的生活……
张周先在心中做了一番中进士感言,才问道:“那唐寅和徐经呢?”
朱祐樘也才反应过来,张周中不中进士不是重点,应该是赶紧先把会试鬻题的舆论给平息下去,他也问道:“二人可有中选?”
萧敬道:“回陛下,唐寅名列第十三名,徐经并不在中选之列。”
“哦。”
朱祐樘点头。
他听说唐寅也中了贡士,神色有些迟疑,显然他不觉得唐寅中贡士是什么好事,外面正把唐寅当成舆论焦点,这时候唐寅中了,不正说明唐寅和程敏政之间可能有猫腻?
张周道:“唐寅的才华不错,且会试之前也有一段时间收敛心性,做到了安心备考。”
朱祐樘点点头:“江南乡试的亚元,得会试第十三名,并无多少稀奇。但如此,怀疑似很难洗清。”
萧敬又赶紧把李东阳的上奏呈递道:“陛下,此乃李阁老于内帘中,上奏有关程敏政鬻题的奏疏,请您御览。”
“拿过来。”
朱祐樘直接把奏疏接过,当场看了。
看完之后还把奏疏递给张周道:“秉宽,你也瞧瞧。”
张周看过上面内容,李东阳除了表明程敏政鬻题是查无实证之外,也提到唐寅榜上有名,多乃是其才学,在四书文和五经义等考察中,没有出现明显的才学疏漏或偏差……
大概的意思是说,没有出现李东阳出的题目他回答差,而是程敏政出的题目他回答异常优秀的成分在内。
李东阳之前跟萧敬说的那些标准都是在糊弄,最重要的其实还是这一条,但李东阳却不能直接告诉萧敬,哪些题目是他出的,而哪些题目又是来自于程敏政。
萧敬道:“内帘开弥封之后,填榜之事先做暂缓,请旨于陛下后,或明日可填榜,后日一早便可张榜。”
朱祐樘看着张周,认真道:“秉宽,你认为,是否应当将唐寅黜落下去,以平息士子的横议?”
张周放下奏疏,问道:“陛下,以何理由呢?”
“无须理由。”朱祐樘道,“科举取士,以文章而论,主考之好恶本就多有不公和偏颇之嫌,若以唐寅一人黜落,便能平士子之议,得其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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