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河穿过了龙吟城,三月的春水潺潺,少了寒冬夹杂冰雪的冷冽,伸手沾着点水,便觉温润而暖湿。
嬉水的鸭子积累一个冬天的脂肉,肥嘟嘟的,看到有鱼浮浅水,先探着这水暖了,品尝着其中的妙处沉醉其中,只想扎入的更深,寻那水底湿润软烂泥中更多的妙趣。
黑黝黝的乌篷船在桥洞下穿梭,渔网上残留着银光闪闪的鱼鳞,两岸商旅来往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米粉……红汤辣公鸡米粉……”
“关扑香囊、画扇、珠佩!”
“运轮射箭……呦!这位客官中了羊肉三斤!”
“琅琊王府要尚食娘子!厨娘,只要厨娘,掂量下自己手艺啊,十天十贯,一天一结!”
河岸上各种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争执吵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开春的人间烟火气。
对于市井小民来说,这才是生活中最需要关注的声音,能够寻觅到满足口舌之欲的美食,赚取薪资的行当,还有以小博大的娱乐,青楼姑娘们红袖招客的温软糯语更让人感受到了一年之初万物萌动的天性。
至于繁华长街尽头,三坊七巷里高高在上的琅琊王府刚刚办完丧事,一片凄凉冷清,连那花园里的雀鸣啾啾声都显得有气无力,则根本不值得小人物去关注。
王府的大门紧闭着,空气中还残留着爆竹的硝烟味,彻夜燃烧的火烛流淌着松脂与蜂蜜味,以及给人那道大门再也不会打开的寂寥。
直到今日卯时,满街的桃花绽放,又粉又白的花瓣上沾满了露水,被一个年轻人的步伐惊的乱颤,淋湿了一地,“笃笃笃”的磕门声,更把整条街的早晨都唤醒。
早起摘桃花做香囊或者粉饼的小姑娘们,交头接耳地议论打量着王府门庭前站立着的年轻男子。
宰相府的二管家更是走近看了几眼,啧啧感慨了几声“这小哥又软又美又香”以后,便袖手离开。
琅琊王府前的年轻男子身量极高,挺拔如临崖青松,容貌精致,称得上肤白貌美。
只是腰细肩宽,手握长棍,指骨稳健有力,明显是个练家子,寻常男子若是色心大起,想要和他练练棍法,只怕招呼不住。
年轻男子盯了一眼丞相府二管家的背影,倒是不明白关于他“软”的评价从何而来。
他是秦守安,前世挖土的时候意外跌落古棺木中,随后来到这個名为新秦的国度已经十八年。
原本琅琊王世子的开局堪称完美,哪里知道正高高兴兴地当着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浑浑噩噩才混到十岁,便被送去天道门学武,远离京都繁华之地,一去便是八年。
再接到召唤回龙吟城,是因为琅琊王薨。
等他千里昭昭快马加鞭地赶回,宫中和王府合作竟然已将丧事匆匆办完,让琅琊王世子毫无参与感。
现在他站在王府前,抬头看着精美绝伦的斗拱,深深庭院中有着他许多清晰的儿时记忆。
随着琅琊王的去世,作为世子却似乎被这座御赐府邸排斥和拒绝接纳。
琅琊王结发妻子早逝,随后未曾再娶,如今在王府主事的是唐氏。
她娘家是郡海名门唐家,又和宫中的几位往来亲密,多年来牢牢掌握着内务,把王府宅院上下经营的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许久不曾归家的秦守安对于如今唐氏掌握的王府来说,犹如一个外人。
他磕门许久,早已应该有下人听着通传,估摸着是唐氏一声令下,琅琊王府竟然就真的敢将世子拒之门外。
秦守安冷笑一声,下马威。
他一直记得唐氏并非琅琊王的妻妾,好像只是故人之后让琅琊王照顾,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王府上下接受为琅琊王府的女主人。
她和宫中关系非同一般,又有娘家郡海名门唐家做后盾,才有底气给世子这样的下马威。
秦守安很清楚,如果他现在放低姿态,稍显柔弱可欺,那么唐氏从此以后就会骑到他头上来,琅琊王府再也没有他说话的份。
他要是掉头就走,找自己的叔伯宗亲来主持公道,别人会站出来帮他和唐氏打擂台,但这也意味着原本就应该由他继承的一切,王府资源的分割都得允许唐氏和外人来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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