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那,可不可以……带朋友过来住?”这个问题,小默自己问得都没有底气。
“我看你们两个也不小了,怎么光问这些幼稚的问题?要么嫌授官授得快,要么有廨馆不住,非要自己花钱住客店,我真怀疑你们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回来后,小默就闷闷不乐的。
晚间,寒暑客店内。一曲笛音自舒晏的隔壁房间传出。那笛音低开低走,明显带有哀怨伤感之意,吹得客店内的人各自嗟叹——好凄凉的笛音,好精妙的笛法!舒晏知道这笛音是出自小默之口,因为前几天,他和小默在船上初识的时候,听过他的吹奏,但是同为凄凉伤感之音,这次的却与上次的明显不同:上次的曲调只是单纯的思念之意,大抵就是因为人离家日久,思乡所致,思乡之情是伤感之中带着甜蜜的;而这次的曲调却是凄凉中带有哀怨,伤感之意更甚许多。
舒晏听了此曲,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芷馨。他打开包裹,拿出芷馨的牌位,默默念叨:“芷馨,你可安好?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被选为尚书郎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记得以前,你从未要求过我,要我读书、博取功名利禄之类的话,貌似你并不喜欢,或者是根本不屑一顾,而我亦如是。只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一切都变了……我本想等到安顿下来,正式地告诉你跟我的父母、阿公们。可是我听了小默兄弟吹奏的曲子,甚是伤感,情不自禁地先向你诉说了。小默是我来洛阳路上遇到的一个好兄弟,我们两个很合得来,他还救过我……”
舒晏只顾入情思念,只觉周围一片寂静,不知什么时候,笛音悄悄停止了。
一曲终了,紧接着又来一曲,比上一曲更胜伤感之意。舒晏也不知道小默今天是怎么了,也不好去问。他收拾好包裹,思绪万千,只在床上翻来覆去。
第二日,舒晏故技重施,将住进客店里第一天就移栽在自己房间窗前的那株兰花仔细剜出来,用布包好,准备移栽到廨馆里去。那株兰花经过长途奔波,又经过两次移栽,本已打了蔫,但是它的生命力却极强,经过舒晏的精心呵护,已经慢慢地精神起来。现在正是花期,几朵浅蓝色的小花从绿叶中伸出,发出淡淡的幽香。
“这束花对你到底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总是要带着它?”
舒晏刚刚将花包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默已经站到了身后。
“哦,这个嘛,说来话长。今天是我上任的第一天,时间很紧,等有机会我再跟你说。”
“对,你的前程要紧。”
舒晏见小默说话没精打采的,就用力拍了他一下肩膀。因为舒晏想鼓励小默,所以这次明显用力更大,小默吃了痛,却也没有顾及。
“好兄弟,你别担心,我早就想好了,你就在这客店里安心地住下,你住店的钱我来出。虽然我现在没钱,我可以先求求这店主,欠他几个月,等我领了俸禄,我就马上还他。你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啊,在他的心中,我,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他以为我这么忧愁郁闷的,竟是为了住店钱?可惜我的心思,难道他就一点也看不出来……?
“不必了,我们根本就不是同道中人。你是有前程的人,心中装的是天下百姓,而我立志要浪迹天涯,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舒大哥,你就好好地做你的官吧,我要走了。”
“啊?走?你要去哪里?”
“自由自在,没有目的地。”
“可是……”
“可是什么?”小默眼神中有些期待。
舒晏虽然有些不舍小默,但他知道小默是个崇尚自由的人,人家有自己的志趣,怎么可能永远留在这里?这些日子虽然很快乐,但分别也是早晚的事。想到这里,他便爽声道:“喔,也没什么,人各有志,也不能强求。只能祝你一路顺风了。”
小默牵出马来,两人在客店门口别过。
“舒大哥,你会想我吗?”
“当然会了,你是我的好兄弟嘛!快骑上马吧。”
舒晏目送小默翻身上马,他在马上一步三回头。舒晏见他还是怏怏的,遂说道:“小默,我既然在这里做了官,短时间内不会走的,以后你来洛阳,可要来看我啊。”
“舒大哥,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很开心,我会珍惜的。”
小默说完,狠劲抽了马屁股一鞭,那马便飞也似的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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