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光燮不动声色的轻笑一下,“田知府,这些话,你得瞧瞧。”
田若富早就等不及,他就是要看,这样好反驳。
不过冲过来看了以后,他也一时傻了眼,张璁没有参他半句,甚至没提案子的事。
但作为官员,他也知道此事敏感。
“上差,这样的东西是不是当案卷,可要三思啊!”
“可要不递上去,”谢光燮食指点在纸上,“就要写明没有克扣工钱一事,还要写上张璁私吞储粮,如此反转到了上面要不引起陛下的疑心。这个谎,你可得扯圆了。”
“下官来扯?!”
刘春眉头一跳,“这里真有谎言?”
田若富真想抽自己一嘴巴,“下官失言,这里没有谎!是他,是这个张璁在撒谎!”
看他这个样子,几个钦差也不想再搭理他。
边上的少府郎中祝卫春也开始皱眉头,这个张璁是哪路人马,怎么不要命一般的写出这么个东西。
看眼下的情形,刑部和都察院都不敢挡着这东西。
写出这些,就代表事情已经闹大了。
既然是大事,他们何必非要掺和、帮忙掩盖在山阳县的事呢?
全都暴露出来又怎样,陛下怒火再盛反正都到不了他们的头上,反倒是将其捂在手中,搞不好会溅自己一身屎。
如此说来,此案危险。
“妖言惑众、居心叵测!”祝卫春不再能忍得住,“陛下与内阁的旨意是叫咱们审案,案情未明,怎能因为此人三言两语而乱了阵脚?若其无罪,自然无妨。若是其有罪,难道我等要将罪臣之狂言,上奏陛下?!”
张璁深深的盯了此人一眼。
少府的人讲出这种话,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也知道,此人必有问题!
他这一句话,形势立马又变了,变成了在于他有罪还是无罪。
可他的弱点就在此处,他确实没有借粮的谕令,没有谕令,仓廒储粮短缺就是重罪!
当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谢光燮和刘春都没有马上表态,而是问道:“张秉用,你在上奏的奏疏中言少府官员克扣工钱,此事可有证据?”
“山阳百姓,俱为人证!”
“百姓哪里能为人证?”祝卫春反问。
“百姓还不能为人证?!”
祝卫春说道:“当然不能。少府的银两是拨付给各支工程队伍,我们拨了钱,百姓收不到钱,那怎么是少府的问题?!”
闫理文在内心直竖大拇指,到底是京里来的上司,这份沉着、急智还真非一般人所能比拟。
谢、刘二人开始有些失望,张璁并无直接的证据,这个事还真是难办了。
你说一点儿没有克扣,他们其实也不太信,现在这里面的问题要他们帮着捂……这个责任还是大了点。
案子棘手,也审不下去。
于是今日便如此草草收尾。
……
“可不可以……先上奏阁老?”陈鼎建议。
但谢、刘二人都摇头。
京里的人,怎么会管你?
陈鼎这个‘上奏’其实别有用心,他们把事实情况一说,决定权到了王炳手里,但这个决定是真的决定吗?上面还有皇帝,他能决定什么?
这根本就是个大坑,王炳万一回了什么具体的东西,那他们就可以‘遵令’行事,即便将来出了问题,自有阁老替他们在前面受着。
不管怎样,说出一句‘我只是听令行事’肯定安全些。
不过谢、刘二人摇头的意思,并非是完全否认这个办法,他们也想用,这样把自己摘出去,把阁老拉进来,但问题是……
你当人家是傻子么?
紫禁城、内阁值房那个地方,哪个笨蛋会上你这种套?
为官之道,趋利避害四字为其精华。
谢光燮思索了半天,最后说道:“明日详审克扣工钱一案。张璁自己说的话,他自己愿意盖手印,盖了手印我们就递到京师,我们不替谁拦着这个事。仓廒是不是失了粮,这也与我们无关,我们更不替他田若富去给张璁定罪。先把克扣工钱案卷递到京里,看看京里是何反应再说。万一陛下很是重视,此事便只能公事公办,若是只是阁老看一眼,觉得按律处理,那到时再说。”
这样的话,至少他们最为安全。
“那……要将张璁放出来吗?”
“这是田若富的事,让他头疼去。是他抓的人,又不是我们抓的人。”刘春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
“张璁虽然只是个七品的小官,但也是朝廷命官,而且知县本身便受陛下重视。他田若富要以此治其罪,无论怎样,要有个东西上去吧?总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私自就将人定了罪、杀了头。这些事,我们的奏疏里不提,叫他自己提,不管是不是扯谎,这个雷让他自己趟!”
陈鼎再问:“他会不会也不提?”
“不会的。只要我们将张璁所述的案卷原封不动的递上去,他比我们急。”
其实若是知道皇帝派了锦衣卫便不用考虑的那么复杂。
淮安府又没有多远,三两日内,此地情形便可送入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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