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从不以为,有人有枪,就能称王称霸。
只有南山土匪,才会那样做。
他们四人结拜,是为了匡扶正义,锄强扶弱,绝对不是为了打家劫舍,争名夺利。
“老四,做事吧。”
“好嘞二姐,今晚就去斜马路,把所有细节摸清楚。”
宋自雪来了,吴一笑立刻换了个人似的,从猥琐卑微,变得欢天喜地。
陈宝祥不动声色,即使不喜欢这种变化,他也不会说。
晚些时分,有个黄包车车夫进来,给陈宝祥送上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只有七个字——“黑虎泉申酉之交。”
叶天把纸条团起来,扔进灶膛里。
当下,主动联系他的,只有神枪会的人。
一天不救出奔雷虎,神枪会的人一天就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双方定盟,频繁见面,又有何用?
陈宝祥十分疑惑,但表面上不露出丝毫焦灼。
宋自雪和吴一笑早就离去,小小柴房,装不下这两人的金山梦想。
陈宝祥一直忍着,没有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八方面军的人不是纸糊的灯笼,他们是真正有胆量正面硬拼鬼子的队伍。得罪他们,难逃一死。”
这些话,他紧紧忍住,最终都没说出来。
宋自雪素有野心,昔日韩长官主政,两人多次见面,并且引为知己。
“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起于草莽,汇集成大江大河,将大宋朝的铁桶江山冲了个稀巴烂,皇帝只能低声下气,下诏招安。我宋自雪是名门之后,生逢乱世,也要在这烽火连天的世界里,打出自己的天下——”
陈宝祥想起宋自雪说过的话,就觉得内心隐隐不安。
眼下的济南,就像两盘石磨,磨芯烂了,磨绳将断,磨棍要折了……
再胡乱推磨,磨盘飞出去,就要砸死人。
宋自雪就是个推磨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蛮力下场,只会坏事。
陈宝祥走到门口,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心里像是塞进了一把湿柴,点不起明火,只是咕嘟咕嘟冒烟,呛死个人。
按照约定时间,陈宝祥到了黑虎泉。
这是济南独有的风景,透亮的泉水从三个百年虎头里喷涌出来,日夜不息,哗哗流淌,沿着两侧护城河,绕城北去。
黑虎泉的水能辟邪治病,疗效奇特,远近闻名。
陈宝祥站在泉池边,拎着铁皮壶,先取了一壶水,放在脚边。
他做任何事情,都会用另外一件事遮掩。
小心能行万年船,这就是前辈们用血与命的教训换来的。
“陈老板。”
骆红缨出现,身后跟着于书童和丫环。
她先送过来一个白色的手帕包,沉甸甸的。
陈宝祥接过来,手指一摸,就知道是四条小黄鱼。
“陈老板,我们之间出了一些意外,但跟你无关,所有计划,依约进行,可以吗?”
傍晚寒冷,骆红缨的两颊冻红了,如两只上等的烟台苹果。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三哥会看相,他说,陈老板是个说到做到的响当当汉子。我这次邀约,是想说另一件事。”
骆红缨摆了摆手,于书童和丫环后退,离开二十步,站在大树的阴影里。
“陈老板,如果我们这次顺利得手,请你帮我杀一个人。”
陈宝祥突然觉得内心苦涩,因为他很清楚,骆红缨要杀的是谁,一定是吴一笑。
吴一笑说的那些胆大包天的话,得罪了神枪会。
如果传扬出去,骆红缨的名节受损,会被江湖同道耻笑。
神枪会四当家奔雷虎性如烈火,现在不杀吴一笑,以后也必定亲手屠之。
“这个,骆小姐,恐怕难以从命。”
“陈老板,我是给你面子,才这样说,不然的话,偷偷杀了,你面子上过不去,大家还是要起纠纷。这里面的事,你知道得清清楚楚,为什么要杀他,他犯了什么罪,还用我重复吗?”
“他只是说了错话,能不能——”
“错,陈老板,你大概不知道,吴一笑使用了箭书,把我们的全部计划写在书上,射入了日本人的军部大院。”
陈宝祥一惊,险些把手帕包扔在地上。
“不可能……他疯了吗?不可能!”
“千真万确,唯一令我庆幸的是,他把行动时间推后了一个月,写的是腊月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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