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母亲,他心里有种撕裂的疼痛,母亲待他向来也是不错的,可,她犯错了,甚至她还会继续犯错。
他是个没主见又耳根软的,若母亲对他哭诉,他难保不心软答应她一些要求,他喃喃,“我不会去见你祖母,但吃喝上你别亏待了她。”
“儿子明白。”赵青云应着父亲,也是强迫自己,原来大义灭亲是这样的痛苦。
但眼下不是沉溺情绪的时候,他正了神色,对父母透露了些他和祖父的计划,末了,他叮嘱道,“祖母管家这么多年,她又偏爱明远侯,府中难免有些已经背主或者外人安插进来的,爹娘往后除了厚伯我们几个,谁都不能轻信。”
两人很认真地点头。
赵青云见他们脸上皆有自责挫败,更是有孩童般的紧张惶然。
有些心疼他们,他揽了揽他们的胳膊,正色道,“爹娘,能做你们的儿子,我很幸福。”
两人知道这是儿子的安慰,心中愈加愧痛,做父母的还有儿子来照顾情绪,但面上却是笑着,不能再让儿子在他们头上分出精力了。
又说了些别的,阿厚便回来了,他手里提着那几坛子酒,“有毒。”
“他们还想害父亲?”赵淮康问道,他刚在屋里听到管家的话,这酒是明远侯夫人带来给父亲的。
问出来就觉得自己问了蠢问题,不是想害父亲,带这有毒的酒来做什么。
赵青云沉吟道,“毒应该不是明远侯夫妇下的,他们不知道是祖父伤得他,眼下正是寻求镇国公府帮助的时候。
若是从前他们可能会害祖父,但现在明远侯断了腿,便是我守不住镇国公府的兵权和人脉,也落不到一个残了腿的人手中。”
不是明远侯他们,那是谁下的毒?
几人沉默。
“是宋念茹?”世子妃迟疑道,“她希望女儿入三皇子府,但三皇子已经有了正妃,只能做侧妃,父亲是不会同意我们家的姑娘给人做侧室的,何况她还与逍王有婚约……”
所以,她要先除了反对这事的人,可青云不是说,她和明远侯是那种关系吗?她借明远侯的手害父亲,就不顾明远侯死活吗?
世子妃不曾作过恶,理解不了宋念茹的想法。
赵青云肯定她,“母亲猜得有理,但现在祖父病中饮不了酒,她可能会再寻别的法子。”
“你祖父的药我亲自熬,就放在这个院子里,你父亲帮忙一起盯着。”被儿子认同的世子妃,有了点信心。
赵淮康忙点头附和。
阿厚见此,眼中有欣慰之色,忙道,“那老奴现在就让人搭个临时的药炉。”
谢酒听闻镇国公至半夜依旧未醒,终究还是不放心,换上夜行衣,和顾逍秘密来了镇国公府。
到的时候,镇国公刚好醒转,正被赵青云扶着坐起,由赵淮康喂药。
他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往日宽阔坚毅的双肩,往下虚搭着,有气无力地靠在孙子身上,很是沧桑颓废。
“来了。”他咽下口中的苦药,示意两人坐。
“来看看您。”谢酒在他床前坐下,她凝眸看着没了精气神的老国公,斟酌道,“祖父,孙女有一事梗在心中,不能释怀,您可否替孙女解惑?”
镇国公无力点头,“你说。”
“王爷在玉幽关推行寡妇再嫁的政令,由此我们促成了一对寡嫂和小叔的亲事,寡嫂带着儿子嫁给了小叔,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
可曹志如知道我和王爷的关系,为了陷害王爷,也为了阻拦我这个寡妇再嫁,曹家将那一家三口都抓来了京城,他们给那孩子和妇人下了毒。
企图用他们的命,来对付我们。
我心中愧疚,寝食难安,若不是因为我,这一家三口不会造此劫难,祖父,您说孙女该怎么办?”
“父亲,您刚醒来,要不还是等身体好些再与侄女说。”刚强如山的父亲,一下病弱成这样,还要想着如何开解谢酒,赵淮康很是不忍。
甚至有些责怪谢酒不懂事。
屋里无人应他的话。
良久后,他却见佝偻的父亲突然坐直了身子,眼泪顺着他苍白的面颊滑落,他老泪纵横间,嘶哑着声音对谢酒道,“好孩子,祖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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