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惹法科,哪里来的神经病!”
……
迪安回到舞厅,六个年轻的男女已经消失无踪。
而流浪汉正在舞厅中央跳着抒情迪斯科,缓缓移动膝盖,左手右手轮流从前往后地抹过头皮,就像在给头发上蜡。
满脸通红的拉斯特在他屁股后头一阵疯狂又随意地舞动四肢,跳着乱糟糟的滑稽舞蹈,就像一只没了骨头的小猩猩。
“嘿,年轻人,酒喝过了,跳舞时间到,过来一起happy!”
“抱歉,我没心情!”迪安摇头,拍了拍拉斯特的脸颊,“伙计,醒醒,该走了。”
“啊?!”拉斯特如梦初醒,醉眼迷蒙地拉着迪安的双手,不停地摇头,“我好像中毒了,酒精灼伤了我的大脑,我停不下来,让我再跳一会儿。”
“拉斯特,我没找到监视录像,我们该走了!”
“求你,让我再跳一会儿。”
“开心点,你们究竟要找什么东西?”泰姆双手手背贴在胸前,“说说看,万一我帮得上了?”
流浪汉那只独眼忽然清明一片,没有半分醉意,右手朝着迪安缓缓推出,
迪安心头一动,下意识地和他伸过来的手击了一掌,
“你在巴尔卡迪斯科附近住了多久了?”
“屁股动一动,跟我扭起来,高兴一点,笑一笑!”
迪安不得已,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模仿着流浪汉的动作,三个人在舞池中央围成圈,随着音乐旋转,跳起了温吞的老年迪斯科。
“这才对!我在这儿住了几个月。白天捡捡垃圾,晚上喝酒跳舞,日子别提有多潇洒、快活。”
“好吧,泰姆先生,”迪安甩开拉斯特搭在肩膀上的手,“半个多月前,四月十四号那晚十点左右,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儿,十八九岁,黑发,身高大约…她从这条街上的雷蒙德之家离开,应该会路过这个舞厅。车上有画像,我这就去取来!”
“用不着,我记得她!”
泰姆突然神秘莫测地一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烂牙,
“没印象吗?我已经预料到了,”迪安刚叹了口气,又后知后觉地浑身一震,无形之中彷佛有一桶冷水从他天灵盖浇下,他顿时变得精神百倍。
“嗯?等等,您说您见过她!”
“老泰姆从小记性就好得出奇,我看到听到闻到过的所有事物都会永远、牢牢地留在这里。”
他乌黑的指甲盖点了点一头浓密的乱发,
“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把它们再取出来。”
迪安皱了皱眉,这家伙不会是逗我玩吧?
“您没开玩笑?您有这种本事?”
“年轻人不知道也正常,有那么一小部分特殊的人,芸芸众生、十万人百万人中才诞生一个,一生下来就与众不同…”
他突然一反常态,高深莫测地说着,声音洪亮充满磁性、抑扬顿挫、彷佛蕴含着魔力的至理名言,在迪安脑海中反复回荡。
芸芸众生。
有的人生而不同。
泰姆的声音居然压下了沸腾的音浪。
这一刻,迪安感觉怪极了。
舞厅中变幻的灯光逐渐地远离了他,
时间仿佛暂停。
连带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迟缓。
呼吸困难。
扑通扑通。
心脏一又一下,敲击着耳膜,彷佛要蹦出胸膛。
我这是喝醉了?
不对,我根本没喝酒!
他使劲摇了摇头,澎湃的音浪再度将他淹没,一切又恢复如常。
迪安呼了口气,双眼的视线和那只独眼重合,刹那间,他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泰姆冲他点头,继续讲述,
“我恰好是其中之一,这也许是一种天赋,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熟练。”
“天赋?你指得过目不忘?那你怎么混的这么惨?沦落到这种地步?”迪安问,
老泰姆哈哈一笑,眼神犀利地反驳,
“你为什么觉得我很惨呢?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瞧瞧…”他摊开双手,转身环顾四周,好似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中心,有无数道光打在他身上,他成了舞厅中最耀眼的唯一,“我不需要工作、不需要看人脸色就能过得很快乐,我独自前来,我玩够了随心而去,你想想,我明明比很多成天到晚工作的普通人,比每天烦恼着吃什么、睡哪个女人的亿万富翁还要快乐、自由!”
“您说的有道理…”迪安脸色僵了一下,决定不再和这个神经兮兮的流浪汉争辩,免得脑子出问题,他急切追问,“说回莫娜!当时她是一个人离开的吗,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她和谁发生了争吵或者矛盾?或者有谁在跟踪她?”
哒哒啦…
流浪汉突然哼了几个怪诞的音符,背对迪安举起双手缓缓扭动脖子、肩膀、腰椎,五彩斑斓的灯光打到他背上,他就像一条阴影中蠕动的毒蛇。
“好吧,汇聚律在上,为了感谢你昨晚赠送给我的五美元的无私善举,我告诉你答案。但小子,从现在起,我们两清了,我不欠你什么。”
两清了?
迪安胸膛里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和空虚感,彷佛他用掉了某种至关重要的宝贵机会。
“得尔!”
泰姆突然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牢牢吸引住迪安的注意力,但泰姆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头一紧,精力回到眼前。
“莫娜路过迪斯科舞厅时,有一辆车在她后面慢慢跟随。”
“什么车?”
“一辆蓝色的法拉利308GTS敞篷跑车…”
泰姆那只独眼深深凝视着舞厅大门方向,就好似虚空里书写着一本精彩的故事,
“我看不清车主的脸,但我看到了它的车牌—BOL·620502…老泰姆觉得,那个女孩儿如果发生意外,必定跟这个车主人脱不了关系。”
舞池中,迪安扭动的身体停了下来,张大了嘴,他感到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蓝色法拉利敞篷跑车,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呢?
敞篷跑车。
迪安的记忆突然回到穿越的第二天,去学校路上。
播放着动感的迪斯科、呼啸而过的汽车,和记忆犹新的几句chingchong。
他脸色一变——
鲍勃·洛不就有一辆敞篷跑车。
难道是他?
迪安一瞬间摒住了呼吸,强烈的愤怒和痛苦扼住了他的心脏。
不,不对!
他神经质地摇头。
鲍勃·洛的车是红色的,不是蓝色!
拉斯维加斯富豪无数,法拉利也不少,也许只是巧合?
“蓝色的敞篷跑车?”一边甩着头发酒疯的拉斯特听到了对话,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双脚分开,下腰,脑袋从自己胯下往回望,
“嗝儿…恶霸鲍勃·洛要来一起跳舞?”
他红着脸,表情痴憨地问迪安。
“给我认真点!鲍勃的车不是红色的吗?”迪安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把他矫正到正常的姿势,
“那辆法拉利…嗝儿…我不是说过以前一直是蓝色…最近才改装成红色的。”
“他、他的车牌号,你记得住吗?”迪安声音发颤,
“健忘症吗?你们刚才不是提了,为什么要我重复一遍?”拉斯特大着舌头一字一句地说,“BOL·620502,记住了吗。”
拉斯特话音落,迪安感觉系统一震,调查进度从百分之三十暴涨到了百分之五十。
所以,是鲍勃·洛跟踪并带走了莫娜!
迪安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捏得指节发白。
鲍勃·洛。
王八蛋!
难怪你要不停地折磨我、打击我。
难怪你警告我不许骚扰影院员工。
难怪你让我去死!
你,是在害怕啊!
你怕我查出点什么证据!
你,究竟对莫娜做了什么?!
狂怒和恐惧、往昔残留的情感,海啸般冲击着迪安的心理防线。
苦苦追寻的原来一直都在身边。
他感觉山崩地裂般、窒息的眩晕。
“找回莫娜”事件描述中,原本未知的难度开始剧烈变化,困难、中等、简单,不停反复。
但迪安无暇顾及,低声自语,
“鲍勃·洛在哪儿?对,他在蒙卡洛山顶别墅,开生日派对。”
“莫娜,等我,我来救你了!”
迪安抓起拉斯特的手,冲向舞厅出口。
“迪安,你脸色好难看,生病了吗?等等,你要带我去哪儿,慢点!”
……
“有的人生而不同,有的人却在成长中变得不同。”
“这就是命运。”
流浪汉笑看着远去的两人,揉了揉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眼眶周围诡异地渗出一片漆黑的血丝。
他举起一杯威士忌洗干血迹,闭上眼惬意地随着迪斯科音乐,在空旷的舞厅、旋转彩灯下扭动起来,背影浩瀚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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