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勇可是知道的,前些日子京兆尹那闹得市井里头沸沸扬扬的“扫黑除恶”计划,可是有不少人都知道最初是怎么引起来的……
而且那日兄长回来,说是大庭广众之下,国舅爷还曾亲口说要介绍兄长向他的外祖父,那位大名鼎鼎的当世大儒谢太师行卷!
所以说,比起明晃晃的他们兄弟两,很明显张家更加可疑吧!
谭勇开始阴谋论,严重怀疑自己被利用了。
“你先别急,”湛兮说,“指不定你们双方都是灯下黑,这是天定姻缘。”
已经起了要搅黄这婚事的心思的谭勇:“……小人此刻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你且莫要轻举妄动,回去等我消息。”湛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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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丫鬟送走谭勇后,湛兮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道:“小十八,你去替我查一查,那张养德究竟是怎么回事?”
婚事成不成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底下的人的态度和小心思,若是有意,直接寻了他们将军府保这个媒又何妨?若是不知其详情,机缘巧合之下有了今日的结果倒也正常。
但若是张家明知湛兮看重崔恪,才蓄意做了这个局……
湛兮想开点便是也无关紧要,可是一般而言,上位者那是何等傲慢恣睢的存在?
这张家既想要攀上他,又如此不顾及他,他们的心未免太大了……
此举往轻点说,那是不通人情庶务,有挑衅湛兮和将军府的嫌疑;而往重了说,他们是不是居心不良?
湛兮出声很久后,他头顶上那梨花树的树枝上才突然传来了动静,他抬头往上一看,看到一个穿着灰扑扑的袍子的瘦小身影。
那人蒙着脸,他倒挂在梨花树树枝上,日光穿过茂密的树冠,留下斑驳光影,湛兮看不清他的眉眼:“……小十八?”
“喵呜!”树枝的尽头有一只肥硕的猫儿动作敏捷又迅速地冲了过来,一爪子挥了过去。
十八号不良人一个纵身,离开了梨花树,身影隐藏在了屋檐的阴影中不断掠去,看来是听了湛兮的话,去查湛兮想要知道的事情了。
留在树枝上一击未中的狸花猫老虎,愤怒地就地抓挠。
“老虎?你下来,我给你梳梳毛。”湛兮喊它。
老虎歪着脑袋打量了湛兮一下,然后当真一把跳了下来。
直接被实心肉弹砸中心口的湛兮猛地一个咸鱼打挺:“噗——咳咳!!!”
可恶啊,这就是猫咪的泰山压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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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城,东宫。
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留着山羊胡子的瘦男子满头大汗,诚惶诚恐地说:“殿、殿下,您能不能试着,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稍微拉长一点点,不要太过短促?”
太子:“……”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用更“长”的语调读书中那句话,“此……事……实……在……是……令……人……扼……腕……啊……”
太子那绝妙的ai技术,令说书先生当场绝倒:“殿下,不是这样的,您试着跟我学,此事、实在是……令人、扼腕啊……”
太子很努力地在学习,可是反复多次之后,却令这位说书先生开始怀疑人生了。
於菟狗嘴里咬着个橡皮小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太子,扒拉着他的裤腿,反复邀请他和自己玩。
本来一向宠爱它的太子却把它抱到了一边去,说:“今天我们不玩捡球的游戏,晚上孤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
於菟狗:“……”震惊到嘴里的小皮球都掉了。
“殿下,这一句要用力一些,读音需要重一些,发音要短促,营造出紧张的氛围,跟我来——说时迟,那时快!”
太子人工智障发音法,字字吐息均匀:“说时迟那时快。”
说书先生:“……”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说书先生深深地吸气:“我们再来一遍。”
太子板着小脸,很认真地点点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可是端正的学习态度,却无法拯救他在讲故事方面那一塌糊涂的木讷。
说书先生:“……”果然活得久,什么都能见得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孺子不可教也的存在!
这世间竟有如此朽木!!!这可是世人皆知天资过人的太子殿下啊,怎会如此啊!
说书先生甚至怀疑自己得了癔症,难不成是我自己在做梦吗!?
说书先生表示自己很累了,需要休息。
太子便让人给了他赏钱,送他出宫去。
一无所成的太子自信地抱着於菟狗往回走:“孤觉得今日收获颇丰,今晚先给你讲一讲这个《仗剑江湖》的故事,改日孤更熟练了,就给二弟讲。”
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被魔音灌耳的於菟狗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嗷呜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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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他夜探张宅,见宅邸书房灯火通明。
锦衣华服的张养德,正焦虑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旁边坐着一老者,似乎是他的父亲,还有一妇人,应该是他妻子,另外有一个妙龄女子,十八认得她,她来过将军府几次,名字叫张宝珠。
“这可怎么办呐!”张养德发出焦虑的哀嚎。
老者叹了一口气,思忖道:“如今之计,你最好携重礼登门致歉,毕竟我等事先确实不知那崔家小子已经得了国舅爷的青眼,坦白从宽……”
“坦白若是能从宽就好了,只怕贵人心中已经恼恨我等了啊!”张养德无比挫败。
“可那又如何是好呢?”他妻子垂泪,“这也不是我们愿意的,我们并非蓄意欺瞒啊,这不过是巧合罢了,说来也是缘分,怎就变得这般棘手?”
张养德道:“怪我见猎心喜,看那崔恪风度极好,便想着先下手为强,即刻行动了,却没能多深入调查一番……确实是缘分使然啊,只是贵人又岂会轻易相信我等?贵人只怕是以为我等将他当跳板使了!”
张宝珠理解无能,年轻气盛道:“巧合便是巧合,说清楚就是了,阿耶为何如此焦躁不安?我看那夫人飒爽大气,国舅爷也温和讲理,绝不是不能谅解他人之人。”
“你哪懂贵人的心思!这些人高高在上,我等与之相交,最需战战兢兢,一言一行更需格外谨慎、再三斟酌,贵人再好的脾气,也是容不了我等卑贱之人的冒犯啊!”张养德绝望地说。
即使这冒犯,可能真的是无意的,可能真的是无心的,可能只是思虑不周……
可类似情况,“贵人们”却借此发难,行“杀鸡儆猴”之举,以巩固自己超然的身份与地位,震慑卑贱之人,他张养德走南闯北,见得难道还少吗?
十八将书房内的一切情况收入眼底,而后回了将军府,夜深人静直接站在了湛兮的床边,婉如鬼魅。
被吓醒的湛兮:“……?”
护主心切的狸花猫“喵!”一声扑了过去。
十八躲开,言简意赅地给湛兮汇报情况:“张养德事先并不知情。”
他出声了,湛兮这才发现,原来“他”是她。这个小十八,是个女孩。
“你如何得知的?你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都说于我听一听。”湛兮说。
十八僵硬地站在原地,开始结巴:“他、他……他说见、猎心喜……先下手为强?没有多、调查、所以……”
这磕磕巴巴的程度,让湛兮的瞌睡虫全跑光了,好家伙,刚刚那唯一一句流畅的“张养德事先并不知情。”该不会是你回来的时候练习了一路的吧!?
十八满头大汗,还在磕磕绊绊地努力复述:“张宝珠说、说你们是……好人!可以说出、真相……”
湛兮捂脸:“……”好孩子,小太子那边应该找了很多实力过人的说书先生,来日我让他分你一个吧。
黑暗未能给狸花猫造成困扰,它优哉游哉地迈着猫步,一把又跟个猫弹似的砸到了湛兮的怀里,而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冲那个躲它倒是敏捷,但是说话都不利索的人发出了嘲笑的猫叫:“喵呜~喵噶——”
小十八:“……”肥猫!还不速速住口!
另一边,东宫。
在小太子认真严谨的持续输出下,於菟狗终于顶不住了,它痛苦地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屁股一撅的,发出抗议的叫声:“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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