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处刻字也不是在山涧的尽头。经过一天的跋涉,他终于在夕阳西下时远远看见了那石壁上的磅礴大字“山砠水厓”。
徐怀谷站在石壁之下,面容神往,仰望着四个大字。
“山砠水厓”四字足足有三十几丈高,徐怀谷在大字凸显之下宛如一只蝼蚁般弱小。
他在心里先是感慨了一番四字的宏伟,待得他开始细细品味这几个字时,脸色便开始变得有点疑惑,然后越来越难看。
“山砠水厓”四字巨大无比倒是真的,但也就仅此而已,至少在徐怀谷看来没有半点剑意剑法。
看字的意境,便是要看字的笔锋。这四字笔锋勾勒处圆滑,有种刻意为之的不自然,毫无剑法应该有的凌厉锋芒与洒脱。
这应该只是后人雕刻,古剑刻字的传说其实是别人杜撰出来吸引游客到此来游玩的。
徐怀谷挺失望。
寻找了几天的刻字就是这么个赝品,难免不让人失落。
不过他仔细想想这其中的问题,便也自嘲地笑起来。
若是真是古剑剑意所刻就得字,哪里会这样暴露在荒野里?就算没有大修士想要据为己有,也早就被前来拜谒的人踏破了山,哪里会这般无人问津?
要是自己多动点脑筋,就不会被人这样欺骗了。
他突然想起了四年前凤儿与他说过的那番言论来。
遇见世间任何事,都记得多想想其中的来龙去脉。也许很多时候都是无用无益之事,但养成这样的习惯以后,再看见人或事心里也就如明镜一般,再做起事来就能够游刃有余。
说起来简单,可践行起来难。
他摇摇头,看了看天边火烧般的夕阳,心里无奈感叹一声:又要在这荒野里过夜了。
然后他就在河边寻了一处平地,用衣物把身体裹紧,坐了下来。没有篝火,他只能靠身体的捱过这个寒夜。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他就又从身后背着的布包里拿出一张黄纸研究起来。
那张皱皱巴巴的黄纸是一张东扶摇洲的地图。
地图十分老旧,用的不知是什么劣质纸张,泛黄得很厉害,角落处还有发霉的斑斑白点。
地图上字迹也很模糊,只能够隐约看见几个大国家和大宗门,其余的小国小宗一律看不清。
徐怀谷看这幅地图看得着实头疼,有很多地方都被画地图的人给略过去了,他找了好一阵才大致弄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现在还是位于大余国的中部,还没有到京城兴庆。大余国再往北依次便是大和国,流苏国和最北边的扶桑国。
扶摇宗便是位于扶桑国境内,离着他目前位置还有差不多三千里路程,按着他的行进速度,一路上还要游山玩水,估计还得要接近两年的时间。
不过他倒也不急,这去拜师的事还没个定数,邓纸鸢也只是说会再考虑,不一定会收他做弟子。
而且她也告诉过徐怀谷在路上多看看东扶摇洲的山山水水,风景名胜。毕竟,再过不多时,东扶摇洲便要沦为战火之下,到时候现在这片河山也就是绝景了。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气,想起还在将垣的父母和在青岭的张小禾来,到时候战火一起,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还是自己实力太弱,若是修为能够再高些,到时便带父母和张小禾离开东扶摇洲,去往别处,也算了结一件心事。
想着想着,不知觉他就已经迷迷糊糊,陷入了梦乡。
他在梦里又想起来“山砠水厓”的刻字来,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埋怨道:“什么刻字,都是骗人的,还不如褚先生写的字。”
徐怀谷翻了个身,继续梦呓。
……
从徐怀谷所在的山涧而起,视线一直上升,穿过漆黑夜空,直到被黑夜染的墨色的云海里。
从墨色云海俯视而下,山脉便如一张画布,不仅是一条山涧,许多条狭长的山涧就如在山脉上作画一般,把这一片山脉切做无数段。
山涧四处勾连纵横,便是“山砠水厓”四字的草书。
这以山脉土石为墨迹的草书,笔迹行云流水,舞龙流凤,切割山石而无半点凝滞,极尽潇洒风流。
试问不是远古时期那一位无名剑仙,谁还能拿的出这样的手笔?
徐怀谷还在酣睡,不知早已身处在了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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