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都到了这一步了,就只差这么一点点就可以杀了宇文晟——
杀了这个邺国的守护神,杀了这个阻碍他们南陈铁骑践踏上邺国土地的最大「拦路虎」、「绊脚石」……
费尽心思,机会难得,他们心底十分不甘心放过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拿箭来!」
一名擅射的将领取过一柄短弓,嘴里喊道,「你们靠近些,护好我!」,便张弓瞄准了宇文晟所在的位置。
他的想法是,哪怕付出牺牲掉一些人的代价,也要解决掉宇文晟这个南陈国的大敌。
人体最脆弱的部分,有头、心脏、咽喉、脾肾……他的确做不到像暗处射箭之人,一击射碎其头额骨,但其它部位在这么近的距离,他就不信自己射不中。
当眯起一只眼睛,南陈将领信心满满地将箭矢对准宇文晟时,冷不丁地扫到了他的眼眸。
明明之前是那样虚弱含笑的倔强不屈,但此刻他的眼神却很恐怖,像一条毒蛇,在盯着他眼前的活物,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腿已经被沐达也打得血色浸湿了裤管、衣摆,在他悠悠低下身,伸出左手,只见那纤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扯,就将那坚硬无比的铁索镣铐给生生折断了,他又缓缓直起身来,再次对上他的视线。
这期间,峡谷的风淡淡的从他的眉宇间流失,飘起的凌乱碎发重新覆盖了下来,阴影之下,他比血更红的唇角撕裂般地扬起,眼瞳像一个黑洞,没有任何光感,像阴暗之物一般,死寂,阴森。
恐怖无声蔓延到四周,一股血蓦然直冲上到头顶,将领脑袋「嗡嗡」地响起来,两腿更是抖颤得厉害,手上也抓不住了。
「他、他是装的,他要大开杀戒了,快、快跑……」
将领丢下弓箭,脑袋一扭,就被吓破了胆似的拔腿就逃跑了。
「呵呵哈哈哈……」
宇文晟耸动肩膀,抑止不住地笑了起来,风吹起他干涸了一半的血衣飘舞起来,风沙走石,而他的气场犹如一股磅礴的洪流,无比压抑而强大,更透出一股撕裂灵魂的寒意。
本来这些人就开始怂了,如今再被那将领一声尖恐的叫喊一惊,刹时闻风丧胆,一人逃,而千人志气顿消。
「活阎罗」这个名头,可不光流传于邺国本土,其它七国对于他这个杀神的形象也是深入人心。
他们都并不想死在这里,尤其是被「活阎罗」腰斩而亡,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弃甲曳兵,择路疯狂而逃。
看着慌乱逃蹿的南陈军,宇文晟偏侧过头,看着他们背影的眼神透着令人看不透的神色。
而就在这些南陈军被宇文晟与郑曲尺联手「蒙骗」「威吓」「击杀头领」「狐假虎威」一系列计谋之下,一哄而散后,郑曲尺这才急切地从掩物之后站起了身来。
她身后四名玄甲军也冒了头,他们一脸懵逼地看着下方乱麻如蚁的南陈军,他们明明这么多人,但却因为没有了主心骨,失去了指挥的人,就成了无头苍蝇。
「夫、夫人,咱们成功了!」他们兴奋又激动地喊道。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们就这么一点人,可以战胜上千的南陈军队……」
「对啊,这一战简直可以载入我余生最有传奇色彩的战役了。」
郑曲尺没有回应他们,她只盯着下方的宇文晟,一瞬不瞬。
宇文晟感受到了某一道热烈又专注的视线,他诡谲莫测的眸仁在与温淳无害之间转换自如。
他扶着自己的那一条断臂,仰起头看向背光而立的女子,他此时肤色惨白,沐血朝圣,他朝她的方向露出一抹纯洁如小白花般的病弱笑容:「谢谢夫人救了为夫。」
他仰着头,完美的下颌骨与长颈形成一种优美的线条,他瘦弱而修长的身躯,迎风若仙殒般既惨又憾,仿佛一副令人心折心痛的优美画卷。
这样一幕战损的美色虽然没有迷惑住郑曲尺的眼,但却勾起了她那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他们距离不近,他的声音如果不大声些,根本传达不到她的耳朵里,可是她看着他的嘴型,也大概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郑曲尺一看他都这么惨了,还谢谢自己,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禁开始反省自己之前做下的决定,非得让他受这一遭罪不可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是不是太残忍,太冷酷,对他太狠心了?
而润土他们从地上爬起来,也终于看到了现身在高处的人,他们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匪夷所思。方才打破死局,令他们逃出生天的那关键一箭,护将军无虞、生杀予夺的霸气射杀,当真都是将军夫人做的吗?
虽然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太惊人了,可看到她手上依旧没放下的龟兹弩,哪怕再不可能,排除了其它的不可能,它就是唯一的准确答案。
郑曲尺叫人驭车冲了下去。
她将龟兹弩交给了玄甲军,然后冲到了宇文晟的身边,他如愿在她脸上看到了担忧、愧疚与急切揉杂在一起的紧张神情,心底终于满意了。
在她靠近之时,他轻轻朝前一抵,便软绵绵地倒靠在了她的身上,他知道她与别的女子不同,她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起他。
果然,郑曲尺虽然手法生疏,但却稳稳地将他架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没有跌倒在地上。
「宇文晟、宇文晟,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郑曲尺喊了两声,见他没回应,干脆也不假手于人,直接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马车上。
润土他们在旁边,见此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但此刻郑曲尺无心关注他们的神情,要不然会发现这一个个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无言于表啊。
刚才他们离得最近,本是想第一时间冲上去表达关心,可将军一个淡淡的扼止眼神,却叫他们一脸懵然,不明所以地站在那里。
当时的将军,面容虽然血色尽失,惨淡冷白,那溅滴的血迹却让他十足邪恶,凶性十足,叫他们心惊胆寒……
可这一切,直到夫人出现之后……他就变了。
他一下变得既善良又虚弱,就好像他是这世界上最惨、最可怜的人一样……
郑曲尺赶紧将人抱回车厢内,然后指挥玄甲军将盘龙马车的坐位拉出来当躺板,只要上面再摆些软垫子,就完全跟一张小床似的可以舒服躺睡。
郑曲尺不懂医术,他问他们谁会看伤,润土自告奋勇上前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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