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笑什么?
“别笑了,快说。”郑曲尺心急催促道。
嘶,敢这样跟将军说话,这小子是真不怕死啊!
匠师们都惊恐地瞪大眼,退避三尺,生怕一会儿血溅当场时,会迁连到他们这些无辜者。
然而,他们预想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
宇文晟一双如黑海般的眸子荡起了涟漪,他“听话”地收敛起了笑意,稍稍停顿片刻,开始总结言语。
“马车起步时,有稍微的前冲感,缓慢奔跑时,只有轻微的抖动,可忽略不计,在速跑时,风速过急,窗缝过隙,但车内的感受却很平静,足下有颤动,但以往坐马车时浑身骨都抖散的颠簸感觉,被一种上下起伏的力量给卸了大部分,令人感受轻松。”
这就很详细了。
所以这一次郑曲尺满意了。
她朝宇文晟绽放了一抹真诚的笑容:“将军,你说得很详细了,感谢。”
转头,她又看向蔚垚。
蔚垚本来觉得,这马车是他有史以来,坐过最豪华、最舒服的马车,可这样说,夫人肯定不满意。
但他一个大老粗,可没将军那么好的口才描述。
“我的感受,跟将军一样。”
郑曲尺眨了一下眼睛,又看向付荣这边,他倒是觉得自己口才很好,但为了不抢走将军风头,于是低调道:“我也跟将军一样。”
王泽邦:“我也是。”
润土:“嗯。”
他们回答越来越精减就算了,最后来个“嗯”是个什么鬼?
郑曲尺嘴角一抽,最后将期许的目光落在付长枫他们身上。
付长枫一脸憋屈加羞耻,他暗瞪了她一眼。
别太过份,他本是来落井下石的,可现在她却要叫他锦上添花,她是要将他这张脸彻底撕下来,还扔地上踩两脚?
但面对她那一双明亮似火的眸子,像要将人吸引进去,他咬了咬牙,磕磕巴巴道:“马车的二层座位,宽敞是宽敞,可风太大了,跑快了吹着难受……”
“我之后会加上档板,还有呢?上面的震感重吗?”
“还好,不难受,不过急停时,上面前冲容易摔落,得抓紧些……”
“那加上护带才行。”
“还有……”
她设计的重点基本放在车厢的舒适度,至于顶层,主要是拿来装载货物。
但若能改善一下,那坐在车顶赏景,肯定比车厢内视野更广。
平坦地上的第一轮测试出来了,总体而言,他们十分认可,但这还不够,这不能明显跟其它马车对比出来。
郑曲尺跟他们请求道:“那我们再来一遍吧。”
“哈?为什么还要再来一遍?”付荣不解地问道。
郑曲尺道:“再来一遍,这一次马车会在不平、有障碍物的地方进行奔跑。”
他们讶异道:“伱这是要加大难度?”
“对,这辆马车,不是仅为了能够在平坦的城街石板路上行走,它更可以应对艰难不平的道路。”
她的话,一下将他们的好奇心瞬间吊到了极高处。
“当真?”
“试吗?”她问。
这一次,没有再问什么了,宇文晟朝她微微一笑,便再度返回了车厢,其它六人亦然,他们以行动告诉她——试!
他们上车之后,驭夫叫来了杂役兵,将她早上特地去外边捡来装好的碎石铺洒在地面。
又抄起耒耜在地面挖出泥坑,模拟雨雪天,在长草的地方泼水,模拟湿滑坑陷的恶劣情况。
最后,在前行了一段的路程上,设下障碍物。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郑曲尺一声令下:“这一次,起步之后,直接就快马加鞭,迅速通过这三段路!”
驭夫咽了咽口水,想起之前她跟他交谈的内容,他给自己打了打气,道:“是。”
驭夫不再犹豫,一鞭下去,马车再度跑了起来……
匠师听到她的话,大惊失色:“她疯了,竟然敢叫马车在这样的情况下加速跑?难道她就不怕一会儿翻车?”
在这个时代,没有混凝土路,更没有柏油路,所以马车经常会由于路况的问题,造成车子倾斜而翻车,还有转弯径道过急过窄,车轮卡住急转不过来弯,也容易翻车。
所以一旦遇上路况不好的情况,都是加紧小心,缓速慢行,以防造成伤亡情况。
可她倒好,还让加速跑?
“我、我不知道,我就觉得,我好像也快疯了,我竟然觉得,她不会翻车……”
此话一出,众人哑然失声。
与此同时,多人的表情都透露出一种很是古怪又疯狂的神色。
之前,他们的确总盼着阿青他们的马车,能够赶紧出现变故,好叫他们的奚落跟嘲弄变成理所当然。
可后来,随着盘龙马车越来越出色,他们的心态也逐渐开始有了变化。
从巴不得出事,到感觉希望落空,再到对它生了惊奇,最后竟拔高到一种想要继续挖掘它与众不同的冲动。
世上的事情都是如此,当你发现对方的木器已经远远超出你能够攀比的境界时,人是不会产生嫉妒的,一个普通二本学生,谁会嫉妒一个能考QH、BD的学霸啊。
他们只会仰望,羡慕。
而同时,只要一想到这样牛逼轰轰的车子,是他们邺国工匠制造的,哪怕不是出自他们手,但来自同一个营寨的匠师团,他们也是与有荣焉。
所以,他们此刻竟强烈地希望,阿青的测试,可以通过。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成功了,这将意味着什么。
眼见,马车奔跑在第一段路上,它辗过大小不一的碎石,车轮不断地经受考验,但马车整体的晃动却很细微,连贯下来,一段路并没有造成多大的颠簸感。
然后就是坑洼路,坑倒不深,模拟的是郊外的泥地,当被雨水冲刷后流下的凹凸不平的坑洞。
马车在上面直碾了过去,但这一次车身有了明显的上下抖动坡度,但对前行并无阻碍停滞感,依旧很是顺畅。
呼~
众人那一颗紧张的心情,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下。
但最后就是叫人更揪心的路障关了,他们刚落下的心,再度飞蹦至嗓子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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