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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飞飞

呵!原来也是个土匪头子。<p></p>

李长安摇摇头,只是问道:“有茶水么?”<p></p>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打了老僧一个措手不及,他愣了许久,才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抛了过来。<p></p>

李长安接过来,抬手就往嘴里灌进去,早起赶路,是有些口干舌燥。<p></p>

老僧瞧他喝得畅快,不禁问道:“道长既然知晓我是绿林中人,为何还如此泰然自若?”<p></p>

李长安瞄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只是突然拔剑。<p></p>

这一下,仿佛捅了马蜂窝,亭子周遭的灌木草丛下,忽然冒出百十号持刀挎剑的匪徒,许多匪徒手中还张着弓弩,粗粗数下来,怕不下百张。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把亭子里的人射成蜂窝。<p></p>

可这百十号匪徒刚冒出头来,李长安却又施施然收剑归鞘,又举起水囊往口中灌了一大口。方才剑拔弩张的匪徒们不禁面面相觑,真是站出来不是,缩回去也不是。<p></p>

看着老僧的气度,以及听他的话语,这人不是所谓的架金梁就是架金梁团伙的头目,这样的土匪头子,知晓李长安的厉害后,怎么可能不做准备呢?<p></p>

“玄霄道长果然名不虚传!”<p></p>

老僧点头赞叹几声,摆手让匪徒们收起阵仗,说道:<p></p>

“又让道长笑话了,实不相瞒……”老僧脸上露出笑容,“我们本意是要在此伏杀道长!”<p></p>

李长安没有半点动容,只把水囊抛掷回去,抹了把嘴巴,问道:“为何又变了主意?”<p></p>

若是,还想要伏杀李长安,老僧也不会出现在亭子里了。<p></p>

“我那老兄弟不自量力,幸得道长剑下留情。”老僧抱拳一拜,“如此恩德,我等又怎么能恩将仇报呢?”<p></p>

李长安嗤笑一声,拿目光扫了眼走出埋伏的匪徒,意思不言而喻。<p></p>

老僧却是笑了起来。<p></p>

“我只是来请道长到我的兰若盘恒一阵,聊表谢意。至于这些小子……”老僧笑得坦荡,“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毕竟我辈中人,谁又敢孤身出现在玄霄道长面前呢?”<p></p>

能把这种话说得如此坦荡,也算是一种本事呢。李长安慢悠悠往周边看了几眼,匪徒们已经合围了上来,把亭子周遭堵了个水泄不通,虽然都已把武器收起来,但百十双眼睛却牢牢钉在李长安身上。怕是只要稍有动作,迎接他的就是乱刀斩作肉泥!<p></p>

可是……<p></p>

“若是现在动手,在被杀之前,能拼死对方多少人呢?”<p></p>

李长安脑中这个想法一闪而灭。他无意识地用手搭着剑柄,只这个动作,就让现场的气氛紧张得似要凝结起来,离得近的土匪脑门上更是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p></p>

李长安从思绪中回转过来,扫了眼这帮紧张到快要“走火”的匪徒们,嗤笑一声不加理会,只是面向老僧。<p></p>

“有肉么?”<p></p>

“昨日刚猎的麋鹿。”<p></p>

“有酒么?”<p></p>

“正有一批陈年好汾酒。”<p></p>

“既然有好酒好肉。”李长安笑道,“那这个客人我也只好当一次了!”<p></p>

…………………………<p></p>

百十号土匪拥着李长安到了一处寺庙。<p></p>

进了庙门,老僧又将他带入一间偏殿。<p></p>

偏殿里菩萨被撤了个干净,却在如来佛祖的宝座上立了个关公像,神像脑门上不伦不类顶了个牌匾——替天行道。<p></p>

替天行“盗”才对吧!<p></p>

李长安腹诽一句,略一打量。<p></p>

偏殿里菩萨腾出的位置都做了酒席,席上摆满了饼子、肉脯、瓜果,大厅中央还烤着一头整鹿,正往火里滴油,也不怕肉香味儿飘进佛祖鼻子里。<p></p>

老僧让李长安坐在上席,李长安也不推辞,他倒要看看这老土匪头子,要搞个什么飞机?<p></p>

尔后,殿中陆续来人,很快就将席位坐满。<p></p>

当头的正是那个用飞剑的老人。<p></p>

老僧为他们一一介绍:<p></p>

“这是罗坟山的葛二秃子……”<p></p>

“这是黑风寨的武大有……”<p></p>

“这是衡水帮的没尾巴……”<p></p>

一一点名下来。好家伙!河北道大半的山贼土匪响马的头子都在这儿了!<p></p>

一口气点完名,老僧就板着脸喝道:<p></p>

“还不快来见过玄霄道长!”<p></p>

底下的贼匪头子们乱哄哄地喊了一阵,困惑、嫉妒、仇视、冷漠……各种眼神递过来,李长安只在鼻腔里哼了几声,全当回应,便该吃吃该喝喝!<p></p>

不得不说,这烤鹿手艺当真不错!<p></p>

末了,席下人散去,李长安酒足饭饱,才拍拍肚子,懒洋洋问道:“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p></p>

老僧呵呵笑着,又从江湖大佬变作面团团的老和尚。<p></p>

“我只是让手下儿郎和道长见个面,以后若是不慎冲撞了道长,也好请道长看在今天的情分上,剑下留情。”<p></p>

李长安却是摇了摇头。<p></p>

“老先生说笑了,蛇头山上我依仗的是地势便利,但要挪到开阔的地方,十来张弓就能把我射成筛子。”<p></p>

尽管对方摆足了姿态恭维,但李长安心里却清楚得很。武功好又怎么样?妖魔鬼怪又不会同你比武!山贼头子也不会和你单挑……呃,还真有个来单挑的。<p></p>

但总而言之,河北道绿林总瓢把子怎么可能担忧区区一人一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p></p>

“有事请直说。”<p></p>

“道长谦虚了。”老僧沉吟一阵,话锋一转,“我确实有事相求。”<p></p>

他拍拍手呼唤到:“飞飞,还不过来参见道长。”<p></p>

说着,房外走进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p></p>

老僧解释道:“这是我的独子飞飞。”<p></p>

大盗的儿子?李长安不禁打量过去,这少年穿着一身碧色长衫,眉目低垂。虽脸上粗糙泛黄,但姿态娴静,任谁第一眼瞧去,都会认为是个儒家学子,要不是老僧开口,谁也料想不到这是个小土匪。<p></p>

老僧将飞飞打发下去,转头问李长安:“我儿飞飞如何?”<p></p>

不像是你的种。李长安腹诽一句,嘴上却淡淡说道:“令公子灵台清明,不像沾了邪祟。”<p></p>

老僧楞了一下,忽的又大笑起来,神态间露出几分大盗的峥嵘。<p></p>

“道长说笑了,有我架金梁在此,哪儿个妖孽敢来作祟!”<p></p>

李长安瞄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p></p>

他说得没错,但凡沙场大将、绿林巨寇大多煞气冲天,寻常妖魔根本不敢靠近。李长安不通望气之术,也看不到煞气,但这架金梁号称河北道绿林总瓢把子,煞气想必足得很。<p></p>

此时,老僧却突然叹息起来,这倒让李长安起了几分兴趣,这人一直都在江湖大佬和老和尚的做派间来回切换,叹气还是头一遭。<p></p>

“也不瞒着道长,我还有个名字,叫做徐崇道。”<p></p>

“徐崇道?徐大善人?”李长安惊呼一声。<p></p>

不怪他大惊小做,要是换了其他人在此,恐怕连下巴都得掉下来。即便李长安在这方世界来的时日不久,但“徐崇道”这三个字也是如雷贯耳。<p></p>

这位可是人称河北道第一巨富,同时也是河北道第一善人。南方遭了水灾他捐钱,北方遭了旱灾他捐钱,朝廷兵变他捐钱,突厥寇边他也捐钱,平时修桥铺路、扶危济贫更是多不胜数。李长安路上常听人说——活不下去,就去投奔徐大善人!<p></p>

没想到,大善人竟是大土匪,捐出去的钱全是抢来的!<p></p>

老僧双手合十,念了个“阿弥陀佛”,才继续说道:<p></p>

“这行当做得久了,也有了些余财,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我也老了,深感自己罪孽深重,就想着退出来金盆洗手,痛改前非,平日里也多行善积德……”<p></p>

李长安双目低垂,权当他是放屁。<p></p>

“……可飞飞却不肯跟我退隐,一心想要当大盗,怎么劝也不听。他年纪虽轻,但技艺已经快赶上我了,老一辈的他不服,年轻的又斗不过他,未免以后牵连家人。”<p></p>

说着,老僧离席对着李长安郑重一拜。<p></p>

“请道长为我除此孽障!”<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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