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兵想劝慰她两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道了一句:“他家里管得比较紧,你别多想。”
“好,谢谢!”
李学兵望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也就没有多说。
张仲婷这才看了一眼信封,上面写着“张仲婷收”。撕开了信封,发现信倒不是很长,只有一页纸。
“仲婷,首先我应该向你道歉,这段感情是由我而起,没想到也由我而结束,对于给你带来的痛苦和难堪,我深表歉意。
我告诉你,我叔叔是汉城出版社的社长,我们婚后,他可以给你在印刷厂或者出版社安排一份工作。却并没有告诉你,我叔叔曾经被打成右`派,我们家经历了非常艰难、晦暗的一段岁月。
那段经历,让我不敢再行差踏错一步。
至于我和秦勉如的关系,是我苦追的她不假,但我总感觉,她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像透过我,在看谁一样。所以我选择终止了这段感情。
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并不是恳请你原谅我的懦弱,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是真挚、诚恳的,并不曾有欺骗和亵玩的心思。希望若干年后,你偶然回忆起这一段往事,不至于对人性有幻灭感。
祝你未来的路,步步平坦,一路顺遂!”
落款是“曹诚”。
刚认识的时候,他说他叫“曹诚”,后来他让她喊“诚哥”,俩人有段时间门的信件往来,落款皆是“你的同志”“你的诚哥”一类,没想到这最后一封信,他又是“曹诚”了。
张仲婷看完信后,一时有些迷惘,向圆圆看她在愣神,过来问她,“怎么了?”
俩人自来交心,张仲婷也没瞒她,“曹诚托李学兵给我带了一封信。”
向圆圆“哼”了一声,“他怎么还有脸,一个自私的懦夫而已。”
张仲婷摇摇头,“不能这样说,圆圆,如果我站在他的立场,我未必不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就比如,如果我有机会选择,我会愿意出生在现在的家庭里吗?肯定是不愿意的,我是没得选择,而他是可以选择的。”
张仲婷朦朦胧胧地感觉,俩人走到这一步,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他的错,是时代注定了他们无法走到一起。
以前都说“自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但是到她们这里,似乎一切都在为政治上的前途而让路。
张仲婷忽然对自己所处的时代,产生了一点质疑。
第二天一早,姜奶奶起床送俩个孙女出门,张仲婷听到动静,也穿了衣服,出来帮着拎行李。一直将姐妹俩送到了村口,才跟姜奶奶一起回来。
老太太望着刚刚收割完的稻田,轻声问道:“仲婷,你也想回城吧?”
张仲婷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在农村有农村的好,到了城里,也有城里的烦恼。”在这里,除了姜奶奶和圆圆,没有人知道她的家庭状况,去了城里,邻居都知道她的奇葩家庭,以及她哥做的那些事儿。
她和妹妹季芳俩个,有时候出门,都抬不起头来走路。
老太太叹道:“村里留不住你们的,你们这些年轻孩子,迟早都要回城里去。”
张仲婷没有应声,她们是国家号召来下乡的,如果回去,除非是国家让她们回去,会有这个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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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的元旦,沈玉兰一早就用围巾把头裹得严实,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提着菜篮子去买菜,李婶子已经在家门口等着她了,看到她下楼来,和她道:“咱俩一会搀着走,昨天夜里下了点雨,我早上朝路上看了一眼,全冻住了。”
沈玉兰皱眉道:“那我一会买了菜,就直接去爱立那吧,省得她来回跑。”
李婶子点头道:“是,她刚怀孕,头三个月是得仔细些。玉兰,这爱立怀孕了,你还去京市吗?”
“嗯,去待一段时间门,等6月份再回来。”
李婶子笑道:“那也差不多,你这从岗位上退下来,就是要自由多了,京市和汉城两边可以各住半年,老贺和儿女两边都顾上了。”
沈玉兰笑道:“是!对了,蓉蓉在单位里,口碑还行吧?”
“挺好的,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你这干女儿懂礼貌,待人也和气,医院里的老大姐们都嚷着要给她介绍对象呢!到时候,你可得多备点喜糖。”
沈玉兰点头道:“那是自然的,咱们院里的,一家都少不了。”
李婶子又叹道:“你这媳妇确实没话说,你把工作给了一个外姓的,她也没说啥。”
“是,岩菲是大气,不过也是她不想顶我的岗,只想一家三口都在宜县过安生日子。”顿了一下又道:“蓉蓉这孩子,非要每月把一半的工资给我,我正为这事发愁呢!她一个女孩儿,一个人在汉城扎根,可不容易。”
李婶子出主意道:“我看啊,这钱你就先收着,都给她攒着,等她结婚的时候,拿出来给她做嫁妆,让她面上也好看些。”又接着道:“她上头没有爸妈,一个奶奶也是很大年纪了,你这当了人家干妈,以后她的婚事,你不得给张罗张罗?”
沈玉兰若有所思地道:“倒是个好主意。”这儿媳妇没娶成,最后倒考虑如何嫁女儿了,又有些恨哲明不争气。
不一会儿,俩人到了市场,沈玉兰买了一根排骨,跟李婶子匀了一点猪肝和心肺,又买了一点白菜、土豆和藕,就提着篮子坐公交车到了女儿家。
小夫妻俩才刚刚起床,看到母亲来,爱立惊讶道:“妈,不是说今天我们回家吃饭吗?你怎么来了?”
沈玉兰到厨房里,把菜篮子放下,摘下了围巾,才道:“路面结冰了,我不放心,就来你们这做饭。你哥嫂今天也不回来,我托李婶子给蓉蓉带话了,让她今天也过来。”
又望着女儿的肚子道:“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反胃不舒服啊?”
“妈,都还好,就是胃口不怎么好,吃一点就像胃里顶住了一样。”
沈玉兰笑道:“头三个月是容易有这些小问题,我今天给你做点开胃的,酸辣土豆丝?糯米蒸排骨吧?再来个酸辣白菜?”
一旁的樊铎匀道:“妈,再加个虾皮紫菜汤吧?我听说,怀孕了要多补钙,我让同事帮忙在乡下淘换了一点虾皮。”
“好,这个容易。”等樊铎匀去拿虾皮的时候,沈玉兰悄声和女儿道:“前三个月,夫妻间门可得注意点分寸。”
爱立脸皮一红,“妈,我知道,铎匀现在睡觉都不敢挨着我睡,就怕晚上碰到了我肚子。”
沈玉兰望着女儿笑道:“他嘴上不说,心里期待这个孩子,还不知道期待多久了。”
爱立笑道:“是,我这才一个多月呢,他就开始给娃起名字了,有时候半夜我醒来,见他翻着辞典,那个认真劲儿,他上学读书的时候,怕都没有过。”又和妈妈道:“多美姐姐也写了信来,说今年过年的时候,带着孩子来这边住一段时间门……”
沈玉兰一边处理着带过来的肉,一边津津有味地听女儿说着日常。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雪花落在窗台上,使得屋外都带了几分寒气,屋内的小火炉正旺旺地燃着火苗儿,烧得人心里也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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