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诚被她瞧不起人的眼神,刺激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在内壁刻了字,我上一次和仲婷见面,是上个月月底,中间我没来过你们村,这事李学兵知道。”
李学兵道:“是,王姐,你要是不信的话,也可以去他们大队查证。”
曹诚接着道:“好,这就解除了我作假的可能性,仲婷,你现在让人把手电筒拿来,我指给他们看哪里有字。”
张仲婷抹了下眼泪道:“不用,你们跟我一起去看。”
一群人到姜家的时候,公社里的红小兵也下来了,刚好在姜家翻检,姜奶奶苦着脸,站在一旁,姜瑶和姜蓉蓉的脸色也不好看。
那支手电筒早被一个红小兵当做证据拿在手里,现在正在搜检张仲婷有没有偷别的东西,曹诚过去说明了情况,那红小兵倒是递给了他,曹诚把盖子拧开,指着里头的字给王小妙看。
里头刻了“1970915”几个数字。
曹诚道:“这是我追求仲婷成功的日子,我把它刻在了手电筒上,希望我和她的未来能够一路光明。”
向圆圆也道:“他俩是仲婷回老家探亲的时候,在火车站认识的,就是七月份的事,后来曹诚到了乡下来,他俩才处起对象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日子。”
知青点的班长见东西真是曹诚送的,就出面和红小兵们交涉了下,红小兵们很不高兴地走了,让他们以后没有证据,不要随便举报,耽误他们的事情。
姜家人默不作声地收拾被翻检乱了的房子,连左学武借住的柴房里,本来码的整整齐齐的柴火,此时也乱做一团。
院子里的鸡笼,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刚好里面有个鸡蛋,也碎在了地上。看得姜奶奶心疼得不得了。
曹诚坚持让王小妙道歉,王小妙支支吾吾地问张仲婷道:“你自己的东西,你藏着掖着的干什么?也不能怪我误会你,你本身就很奇怪。”
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你脚上那双皮鞋,鞋底都快断了,你还和没事人一样接着穿,怎么也不像是能买得起这个手电筒的。”
这话一出来,就是爱立和姜蓉蓉都觉得王小妙这人有些让人匪夷所思,当着人家对象的面,揭人家的伤疤。
张仲婷被她气得又红了眼。
曹诚上前一步,护在她跟前道:“王同志,仲婷的家庭条件好坏,都不是你能随便污蔑人的理由,而且现在都证明了,仲婷确实没有偷你的东西,你该做的不应该是赔礼道歉吗?”
王小妙面上有些窘迫地道:“确实是我误会了张仲婷,对不起!我说话算话,向你道歉,并赔偿你二十块钱。”
听到王小妙真得愿意赔偿,大家都愣了下,现在一个工分三毛五左右,张仲婷一天最多拿七八个工分,差不多是她三个月的收入了。
围观的知青里,有的说,“这回的事,不算亏,仲婷拿了钱,可以买一身袄子,今年冬天不用受冻了。”
“是的,不要白不要,而且这回仲婷确实受了委屈。”
爱立却觉得很荒谬,手电筒再贵能贵到哪里去?王小妙在没有充分证据的前提下,就把事情闹到了公社去,显然没准备给张仲婷留退路。
还有允诺的二十块钱,看似很大方,可是二十块钱赌注的另一面,是张仲婷的人生啊!
就听张仲婷语气坚定地道:“不用,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因为我穷,你就可以这样武断地污蔑我,你甚至连我的手电筒,看都没看一眼,就去公社举报,还影射我偷了别的知青的东西,如果我的手电筒上,没有被刻字,那我是不是就戴定了这一顶‘偷盗’的帽子?”
王小妙被问得面红耳赤,“我不是这个意思,仲婷,我真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误会你了,对不起。”
张仲婷又接着道:“是,你不是有意的,可我却险些因为你的‘无意’而被大家看成小偷,如果今天不是曹诚证明了我的清白,我以后还有前途吗?一个手电筒而已,几块钱的东西,你因为怀疑我拿了,就直接要葬送我的人生!不,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这时候大家也才反应过来,不过是几块钱的东西啊,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闹到了公社去,王小妙真得不是故意针对张仲婷吗?
那她的动机是什么?
一直捏着手心里的糖,舍不得吃掉的二蛋,忽然挠挠头道:“王知青,你是不是羡慕张知青,马上能去学校里当老师啊?这个是村里大家投票的,张知青就是教得最好啊!”
“我……我没有!二蛋你别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乱说!回头我让你后妈揍你!”王小妙有些气急败坏地吓唬二蛋。
她这副神情落在大家眼里,都觉得二蛋大概真相了。
王小妙想要解释,可是见大家都一副“原来你是这种人”的眼光看着她,情绪有些崩溃地道:“你们别听二蛋瞎说!我真不是故意的,仲婷,你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张仲婷往后退了一步,拒绝她的碰触,冷硬地道:“不,我不相信,我也觉得你是故意的。”
王小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讲话,哭着跑走了。
二蛋嘟囔道:“她害人,你们知青点不管吗?咱村里也不管吗?”
知青点的班长安慰了张仲婷两句,让她晚上回知青点开会,讨论这件事,也就走了。
一时间,姜家的院子里,只剩下爱立几个和曹诚。
张仲婷向沈爱立表达了谢意,爱立摇头道:“不用谢,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当时也是百口莫辩,是别人帮助了我。”
张仲婷听了她这话,越发觉得心里有愧,轻声道:“沈同志,其实我认识你。”
爱立一愣,笑道:“真的吗?我也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你,就是想不起来了。”
张仲婷点点头,“是,我……我哥哥是张柏年,我是他大妹。我恨我的家庭,所以当时号召知识青年下乡的时候,我就立即报了名。我不想别人知道,我有这样的哥哥,这样的一个家庭,所以到了乡下,我从来不告诉别人,我是汉城来的,只说我老家是祁县农村的……”
这件事,就是连住在一个屋的向圆圆都不知道,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仲婷,你的家庭怎么了?”
张仲婷低头抽泣道:“我有一个令人不齿的哥哥,什么腌臜事,他都做。当初举报沈同志的,就是我前嫂子。”她以前只觉得哥哥对王元莉混蛋了些,后来随着一个个小女工,找到她妈妈跟前,希望她妈妈做主,她才知道,原来她哥哥在外面肆意践踏女同志的感情。
<bK/> 是地地道道的一个流氓,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供她念完了中学。并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她考上大学,他就一定会把她供出来。
如果不是取消了高考,她毫不怀疑,他会供她读大学。
这下子连曹诚都语塞了。他只知道仲婷家条件不好,但是仲婷本人很上进,人也善良聪明。他在汉城火车站,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陷了进去。
他以为仲婷家里,只是条件比较差的工人家庭。
张仲婷说完,双手捂住了脸,快断了鞋底的鞋子,才不是她最不愿意示人的一面,一个龌龊、流氓的家庭,才是她最不堪的一面,也是她最想隐藏、抹消的一面。
可是今天她才发现,有些东西,不是你想隐藏就能隐藏得了的,一个谎言背后,要覆盖无数个谎言。
王小妙有一点说得没错,她是藏着掖着,她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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