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城这边, 爱立夫妻俩周日一早就带小姨和伊利坐车去宜县,伊利只以为是特地带他去看大表哥的,一路上兴奋的不得了, 车子还没开一会儿,就问还有多久到,沈青黛望着欢腾不已的儿子, 面上也露了两分笑意。
心里却在盘算着,不知道丈夫有没有收到她的信,又会不会信她的话?
想到这里,轻声问爱立道:“爱立, 这边真得可以落户吗?”
爱立笃定地点头, “小姨,这事你放心, 我没蒙你,就是咱们得一步步来, 先把你工作的事定下来。”
沈青黛深呼吸了一口气,和她道:“那你和我说点棉纺厂的事吧!这一到周日, 我心里就不觉想到你小姨父来。”
爱立就将以前棉纺厂曲技术员和她说的一些事儿,挑着几样和小姨说了一下,想让她对宜县棉纺厂先有个大致的影响, “厂里福利也比较好,员工及家属生病了, 都可以和厂里先借钱去看病, 后面再从工资里一月一月地扣……”
“他们单位前两年夏天, 中暑的工人比较多,陆厂长一直为这事头疼,增设医务室大概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沈青黛边听边问几句, 不知不觉就到了宜县,坐在樊铎匀身上的伊利都睡着了,沈青黛有些无奈地喊了喊儿子,“伊利,到了,快能见到你俊平大哥了!”
伊利睡眼惺忪地跟着妈妈下了车,正用小拳头揉着眼睛,就看到一个哥哥,正朝他们这边挥手,忙问道:“妈,是大哥让来接我们的人吗?”
爱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程潜正朝这边小跑来,微微喘着气道:“刚停了一辆车,我以为你们在那上面,忙过去看,没想到你们在这辆车上。”程潜说着,挨个和大家握手,“你好,你好,欢迎!”
爱立笑道:“程潜,我都来过很多趟了,去你们单位的路,还能不认识不成?倒是白白耽误你的时间了。”
程潜笑道:“你跟我还客气?再说,这回我可不是来接你的,我是专程来接沈青黛同志的。”
爱立给他和小姨介绍了一下,“小姨,这是陆厂长的助理,程潜同志。”
程潜笑道:“我们陆厂长听说沈同志愿意过来帮忙,高兴的不得了,一直说是我们单位的荣幸,能请来申城大医院的同志帮忙。”
沈青黛面上微微笑了一下,不疾不缓地道:“是程同志和陆厂长过誉了。”这么一会儿,她大概也看了出来,这个棉纺厂对爱立还挺看重的,这回她过来找工作,明明是低头求人的事,陆厂长还派了人过来接。
两边寒暄了几句,铎匀就提出先带伊利去看望沈俊平,让爱立和小姨谈好以后再过去。虽然程潜一再说一起过去没有关系,但是樊铎匀想着陆厂长并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今天怎么说都算是正式应聘,没有亲戚和孩子都跟着的道理。
程潜见樊铎匀坚持,也就没有再劝。
在去棉纺厂的路上,爱立问了几句精纺车间现在的散热问题,程潜笑道:“我听张工程师说,高速精纺机安装了新的吸风管以后,散热还挺好的,今年夏天,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大的问题。”
爱立笑道:“那就好,这眼看着就要到五月了,天气也会热起来,要是再没有效果,你们陆厂长怕是得急了。”
程潜笑道:“可不是,每年我都最怕夏天,一到夏天就跟在厂长后面提着心,又怕工人在车间热的中暑,又怕太热影响了生产的速度,希望今年借爱立同志的光,能够顺顺利利地度过。”
程潜顿了一下,又和爱立说起陆白霜来,有些感慨地道:“爱立,我都没想到,她竟然真怀孕了,怪不得先前无论是厂长还是陆老太太,都对她和姜斯民结婚的事保持缄默。”
他没好意思说,陆白霜的肚子看起来像是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一样。要知道,她结婚也不过才俩个多月。
爱立对这件事心里有数,她更好奇的是,杨冬青和姜斯民的生意,到底有没有做成?问程潜道:“程潜,你觉得陆白霜和姜斯民现在缺不缺钱?”
上次森哥提醒安少原以后,安少原怎么都应该对杨冬青有所约束才是,再者,这俩人中间,还有个不分青红皂白的陆白霜在搅和着。此时的爱立,尚不知道杨冬青又离婚了。
就听程潜笑道:“我看陆白霜和姜斯民,可不像缺钱的样子。我这个月因为招待客户,去了两次国营饭店,都遇到了陆白霜和她爸妈,我想她手头上应该是不缺钱和粮票的,不然不会这么频繁地去饭店吃饭。”
想了一下又道:“还有一次在供销社门口,看见陆白霜同志手里头又是罐头又是糕点的,不比以前在纺织厂的时候差,哦,对了,她现在好像是辞掉了食品厂的工作,经常在外面晃荡。她们一家也好久没去找陆厂长和陆老太太,手头定然是不缺钱的,不然怎么也该到老太太面前做做样子。”
爱立听到他说陆白霜的爸妈,想着姜斯民这是连岳父母都搞定了,他先前和杨冬青合作,就是因为手头拮据了些,现在既然不限制陆白霜花钱,想来是不在乎这么一点钱了,且还乐得花钱买个安静。
就是杨冬青胆子是真大,敢在安少原眼皮底下搞投机倒把!她都有些好奇,万一有一天她被市场管理委员会的人逮住了恩么办?安少原会保她吗?
如果保她,那就对不起自己曾经穿过的那一身绿军装了。
几人聊着,就到了纺织厂,程潜径直把人带到了陆厂长办公室,陆厂长见到她们来,立即站起来一一握手。
爱立有些歉意地道:“给陆叔添麻烦了,劳烦您周日还在厂里等着我们。这是我小姨,沈青黛同志,她是申城医学院毕业的,学的药理学。”
陆厂长笑道:“这回不错,还记得喊‘陆叔’。”又朝沈青黛道:“沈同志欢迎欢迎,我们单位正在筹备医务室,您是在大城市的大医院待过的,又是正经拿了证书的大学生,愿意到我们这犄角旮旯的小地方来,真是我们宜县棉纺厂的荣幸。”
沈青黛笑道:“陆厂长您太客气了,不知道您这边的医务室想做一个什么样的规模,工作内容有哪些?我若是不能胜任的话,倒不好舔着脸在这边给您添麻烦。”陆有桥的态度,反倒让沈青黛有些犹疑起来。她知道,陆有桥完全是看在爱立的面子上,才对她这样礼遇,怕自己不符合人家的要求,回头让人家为难。
毕竟她学的不是临床类的,如果做些基础的护理工作还行,要求再高些的话,沈青黛觉得自己或许难以胜任。
陆有桥就把他们单位员工常出现的一些意外状况,和沈青黛提了一下,大抵是中暑、感冒、发烧,以及因机器操作失误而造成的伤口等。
沈青黛听完,心里就有了数,笑道:“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问题,我略懂一点中医,还研究过一些消暑类的汤饮,陆厂长要是放心的话,回头我可以配齐了方子,给食堂送过去。”
陆有桥眼前一亮,知道她既然把这话说出来,那方子定然是有一点功效的,笑道:“那我可是期待得很!”又和爱立道:“爱立啊,陆叔这回真是谢谢你,我这边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人,你就给我们单位送来了沈青黛同志这样的人才。”
又亲自带着他们去已经布置好的医务室看了看,末了和沈青黛道:“我听爱立说,沈同志从申城那边过来的,孩子也跟着过来了?我们这边有对接的小学,另外,厂里还可以给你划一个一居半的房子。”
这对沈青黛来说,已然是意外之喜了,不仅省了房租,连孩子的上学问题都解决了,她想要是瑞庆知道,肯定比她还高兴。
离开家门的时候,以为是一场逃难之旅,没想到等到了汉城来,会是一番新的天地。
确定沈青黛下周三过来上班以后,陆有桥又邀请她们去他家吃饭,爱立以还要看哥哥回拒了,说等小姨正式入职以后,再去拜访陆奶奶和许婶婶。
陆有桥把她们送到了大门口,和沈青黛道:“沈同志,后续入职和房子的事情,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找程潜,让他给你安排。”
“好,谢谢陆厂长!”
从宜县纺织厂出来,沈青黛都觉得有些不真实,抓着爱立的胳膊道:“爱立,顺利的让我都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爱立笑道:“小姨,陆厂长这边本来就缺人,你又是正经大学毕业的,有十来年的工作经验,他在宜县这边很难找到像你这条件的,巴不得你早点过来给他帮忙,他最头疼的就是夏天员工中暑的事了,你又说会配消暑的方子,你这完全符合人家的要求啊!”
爱立没说的是,不管小姨说的消暑的方子有没有用,这个夏天,陆厂长怕是都会让她多想几个出来。她刚才看陆厂长的眼睛都亮了一下,显然是先前没想到,防中暑还能从饮食上下手,完全是打开了陆厂长的新思路。
半小时以后,俩人到了宜县银矿上,爱立熟门熟路地带着小姨到了哥哥的住处,远远地就看见宋岩菲在门口的小炉子上做饭,和小姨道:“小姨,那就是哥哥的对象,叫宋岩菲,是个很能干的姑娘,你保准喜欢。”
工作的事情定下来以后,沈青黛心里也轻松了很多,此时听爱立这样说,不由笑道:“哦?爱立这样确定吗?”
爱立点头,“先前她爸生病,我哥在医院里碰到了,借了她十五块钱,她攒了大半年,还给我哥了,还送了红薯来。”
沈青黛听着,似乎是比杨冬青好很多。
宋岩菲刚好把炒好的鸡蛋装盘,就看见爱立过来了,笑着喊了一声:“爱立姐姐!”又朝沈青黛喊道:“小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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