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伊始。
棋老起手兵五进一,棋路诡谲罕见。
苏启霄看着这古怪的一步,若有所思,这老家伙果然与祖父教自己下棋时曾说过的某一人如出一辙……
此人用兵杀伐且奇计,掠地狼猛却仁义。那才是昔日八朝并立时令“万人陈尸百城平”的天下四大谋士会做的事,难不成从杀声震天的战场隐退闲静郊野、来到棋盘之上,世人就真以为他性情大变了?
苏启霄思绪游离间,棋老指腹轻捻已吃掉了他一颗棋子。
棋老指叩棋盘,如夫子般教导苏王道:“别走神了!”
苏启霄清醒一瞬,只见棋老神似撼地军神临座上,老者此刻肃穆神情,周围人这两年间全没见过,这哪里还是那个抠着脚喝着酒下棋的糟老头?!
老者平静的眼波下暗藏锋锐气机,似如老友般期许道:“赌棋本无趣,乐趣来自于赌棋人。而今总算等到了个最有趣之人的孙儿,你可别让老夫失望了。”
苏启霄淡淡一笑,轻声劝道:“少赌点儿,坏名声。”
老者神思飘远,迟迟才大笑道:“都隐居在此了,哪还会在乎名声?何况老夫也不剩几年了,过得快活足矣!”
山间清风拂动,缥缈雾霭堆悬于山巅。
棋老手抚向空中,如同将山下湖景当即临摹成一幅画卷在手,左右触摸,慨然道:“登高才可望远,如此美景,岂不让人留恋?”
苏启霄听泉水淙淙入耳,心绪逐渐清明,说:“我似乎能理解您为什么愿意隐居了。”
棋老教诲道:“再高的才学都无法缩近年岁的深度,臭小子岁数没到,无法理解透彻的。”
苏启霄白了他一眼,“那你最好多活几年,让我有机会向你取取经。”
棋老不耐烦催促道:“下棋下棋!”
苏启霄嘴角翘了翘,提醒道:“你最好再让让我,我输不起,等下要掀棋盘的。”
棋老摇头笑道:“真是跟先帝一个臭脾气。”
……
三个时辰后!
二人足足过了日中,下到傍晚。
苏启霄和棋老鏖战六七局,始终互有胜负。
而这最后一局,两人神思专注,皆已挥汗如雨。
棋老紧紧皱眉,不禁询问道:“你平日里都跟哪尊大佛下棋?能养出这等棋艺……”
苏启霄任凭汗滴落在棋盘,也不让幽草替自己擦拭,他要与棋老全然公平决胜,答道:“三岁起就跟那个号称天下第一谋士的老头子下棋,练出来的。”
“赢过他没?”
“……偶尔。”
没人知道,苏启霄的这个偶尔,其实是两年前离开苏王府时与祖父苏歧下的最后那一局。
“尚不知是祖父为了让本王安心上天道山故意输的,还是本王真的已经能胜他?待回了姑苏,定要确认一番……”
苏启霄心想期间,胶着僵持的局面被棋老一步凌厉攻杀逼入决胜边缘!
棋老叹道:“到底是年轻人,体力真好,老夫不出一记妙手,迟早被你吃到破绽!”
苏启霄不忘奚落:“您一把年纪,是得服服老了。”
棋老大笑道:“老?不服!”
棋老起手推子,仅仅一步,又惊得众人拍案叫绝,曾有无数人在将胜之际被棋老此招败于棋盘下!
然而,更令他们瞠目结舌的是——
苏启霄反手峰回路转的一步险棋,将巡河车沉底九宫,配合早已埋伏好的过宫炮,竟提早一步将军叫杀!
也就是说……
扬州两年从无败绩的踏云棋老,终于败了!
接着短短一盏茶的时间,踏云棋老败北于一位白衣年轻人的消息便传遍城内城外!
扬州城的棋馆那是过年般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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