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两个大和尚争抢着一只烤鸡,互不相让自得其乐,并未察觉到庄子里进来一个陌生人,便又让帖暖古慧放了放心,于房顶之上弯腰弓背放慢脚步,贴着屋檐到得厅堂。
整座木制房屋便建在树林之中,周遭那么些参天大树,庄子里也是树大如冠几可蔽日,即便眼下天明依旧,倒也更让帖暖古慧藏匿身形。
厅堂里那名举止雍容姿色艳丽的女人自然便是虢州夫人蓝荔,能在凤凰城内驾驭三匹骏马的车乘,也就只有这位位列一品的诰命夫人。
不敢有过大的动作,帖暖古慧只能趴在房顶之上偷听下面谈话,便听得有个女人质问道:“莫言,你连我都瞒着?快说,夜遐迩在哪里?我要找她,我要跟她讲清楚,让她以后离你远点。”不晓得女人身份的帖暖古慧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这句话隐藏的信息忒也大了吧,不成想那位遐迩八方的夜家二小姐竟然还是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一个男人道:“荔姐,你这样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啊,你…”
“莫言,你竟然说我无理取闹?”女人声音明显高了一度,
“那女人有什么好,对你爱答不理,三年了,一出现你就帮着她说话。你竟然为了她一个外人说我无理取闹?莫言,你竟然这么对我。”帖暖古慧倍感无奈,好奇之下竟然还以为能听到什么秘密,不曾想竟然如此令人喷饭,这可比那些个戏曲唱段里花前月下或是忘恩负义的男男女女都教人喷饭。
正要原路返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便瞧见院子角落那架马车上的马夫下得车来,走进厅堂,几个呼吸复又离开。
待那驾车的马夫又坐回到马车上,确定注意不到自己,帖暖古慧正要离开,便听到厅堂里的男人高声吆喝,
“大和尚,大和尚。”后院里对付着那只烤鸡的两个大和尚很是不耐的回了句,
“干啥!”厅堂里的男人又道:“去找一趟夜三更,有事。”很不耐烦的两个大和尚顿时停止争抢,满手满脸的油腻跑进厅堂。
尔后也听不见那男人跟两个大和尚说了什么,想来应该是耳语了一番,就见得两个大和尚从厅堂里出来,径直离了庄园。
这可让帖暖古慧疑惑不已,难不成真如自家奶奶猜测的那样,夜三更姐弟俩已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离开了?
心下有了思量,帖暖古慧迅及潜行出了庄园,一句尾随而去自是不提。
厅堂里,蓝荔仍是不依不饶的纠缠不休,亓莫言头大如牛,却也是心下稍定,自有计较。
…………不管名字是大气的驻跸寨还是让人为之一笑的猪鼻寨,眼下热热闹闹。
农人好客,丰年留客足鸡豚,金樽清酒醉亲人。各家各户的汉子,只要是在家的,全都赶来。
有妇人拾掇着小菜,一个接一个,不图一股脑儿的全部上桌,接连不断,反正院子里四五张门板拼凑起来的桌子还没见空过。
热情的寨民有的还是头一次见夜三更,但也不妨碍酒来即干,一碗接一碗。
反而凌峻江倒真是显得格格不入,那么大一张桌子,硬硬的挤了得有三四十口人,却偏偏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自己板上钉钉的小媳妇二妮似是也忘了自己,屋里屋外忙前忙后,一会儿烧水端壶一会儿搬凳递菜,哪还有闲暇管自己?
连得平日里自己教的那十几个学生,此时也是围着山外来的那个瞎眼女子转个不停,叽叽喳喳,倒是热闹。
如此从过午一直坐立难安到夕阳西下,看着村里乡邻东倒西歪左摇右晃的一个一个离开,身处局中却不是局中人的凌峻江也不愿帮自己那个未过门的小媳妇儿收拾,赌气似的出了门。
寨子不大,四十来户人家,房屋布局布局合理错有致,一排排一户户也是规整。
连着两三个时辰的酒场,整村里老少爷们此时大多都已醉的不醒人事,这个时候本该家家户户炊烟起、里里外外餐食忙的场景是不会有了。
夕阳洒在寨子里的金黄,配上难得的静谧,凌峻江背着双手走在路上,还真有些书生意气。
出了村口,凌峻江停了脚步,扭身回看。夕阳也不刺眼,这时节里才能称的上是暖洋洋。
凌峻江眯了眯眼,状若随意的看了看周围,转身绕进了村旁林中。林中多矮松,夹杂着些许不知名的树木,也算茂密,起码将余晖尽皆挡了去,凌峻江即便迎着夕阳上山一山并无不适。
毕竟只是个柔弱书生,林中也无明显小路,凌峻江走走停停,直到西落日头完全隐入山后,天色业已昏昏,才在一块大石旁席地而坐。
夜幕初始,林中只剩早归鸟雀回巢的唧叫与扑棱,加上环境如此幽静,混杂其中的落叶腐败味道,着实让人有些悚然。
凌峻江敛了敛衣袖,伸手入怀,掏出一根指长木棍,如火折般大小,放到唇边轻轻吹响,一声清脆如布谷鸟叫声在林中悠悠传开,引得刚刚几只归巢的鸟雀复又欢腾起来。
如此响了要有四五声后,密林深处忽就闪出一道人影,几个腾挪就到得凌峻江跟前,颇为恭敬的单膝跪地叩拜,张嘴说出一连串旁人听不懂、晦涩难明的生僻语言。
凌峻江安静倾听,等来人说完才用相同的语言说了些什么,来人只是一个劲点头,口中不时念一声
“嗨”。两人有数的交流几句,并未停留过多时间,随着凌峻江起身拍了拍泥土便离开,那人仍旧恭敬到不敢抬头,直到凌峻江身影彻底消失于夜下林中方才起身,仍是躬身未抬头,奴颜卑膝,转身而去。
待场中又恢复如初,一片静谧,不远处一堆参差不齐、犬牙交错的巨石后,有一身黑袍闪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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