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声咔嚓脆响,显然是刚刚剑锋所指剑气所为,将树上白袍鬼打落下来。
这可称作围魏救赵的计策在肇若石最初的一招之下浮现于脑海,六七丈的高度单凭如此态势下根本无从下手,上有虎视眈眈,下有移形换影如影随形,直的另觅他法破之。
好在借石敢当这诡谲身法腾空直上的一剑取得不错的结果,肇若石并不理会脚下年轻道士的攻击,一点大剑剑身,再度腾空,越出丈远。
大剑轰然下落。石敢当一口鲜血。剑并不重,毕竟只是块木头。重在那可定江山的一踏。
自然是准备一击必中的肇若石已然不再管顾泰山派老掌门的宠徒,只要把那背后操作的白袍鬼拿下,倒是登门请罪,大不了就是挨顿骂,反正谁让石敢当这家伙心智不稳被人控制了?
转瞬便有打算的肇若石手中狭长木剑直指前方,普通将军满弓射出的箭矢,挟带风声如呼哨,一剑破空。
仓皇应对躲闪不及于树上掉落的白袍鬼半空中竟迅疾做出调整,也不去抓取树干以图减缓下坠之势,面对那隔着恁远便能感受到凌厉之气的木剑,手指于胸前连挥,射出一颗有一颗花生大小的石子。
这当然不是石子。绝对料想不到对方反应如此神速,也绝对料想不到对方还随身携带者这般玩意儿,肇若石阻断前冲剑势,木剑连挥,再次令人意想不到的,相碰之时
“石子”接连爆炸,毫无防备的肇若石双臂交叠护在面前,气浪迸发下身子于半空中连躲闪都未有机会,受此大力冲击如断线风筝无牵无引轰然坠落,长剑脱手而出,翻滚好几下撞在一棵大树上方才止住,一口鲜血喷出。
不远处照护着泰山派年轻道士的林薛面露惊恐,一阵慌乱。白袍鬼五指成爪,抠入树干,离地两丈,屈身观瞧。
这个为了妻子已然好些年不曾在外人面前说话的被贬探花郎咽下又一口血浆,近而把内腑传来的疼痛一同咽下,尔后翻身站起,咧嘴轻笑,安然无恙。
扭了扭身活动一下略微酸痛的筋骨,也不去管那白袍鬼会否趁虚而入,肇若石朝扶着石敢当的妻子向一旁示意,示意躲开一些。
身子纤弱却背负大剑的妇人力气着实不小,竟一手拖着大剑搀着年轻道士走到树下。
肇若石伸手,意思不言而喻。妇人皱眉。男人微笑。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可她关心他这刚刚吐过一次精血的身子。
他示意她自己没事。妇人双手托大剑,举剑齐眉。男人以礼待之,躬身相迎。
接过大剑,挽个略显笨拙且并不好看的剑花,很是随意,呼啸生风,虎啸生威。
借以和煦笑意示意担心自己身子的妇人退去一旁,照顾好那个年轻道士,复又去捡起那把狭长木剑,两柄通体发白的木剑一把倒拖一把斜指,迈步走向趴附于树干之上的白袍鬼,一上一下,两两对视。
即便是看不见黑纱后的眼睛,肇若石仍旧能清晰感受到那狠厉视线,刺人心头。
能说话却不说话的崂山派道士在吐出一口胸腔浊气后,双眼微阖,平心静气。
轻敌所造成的首战失利也算是给自己这么些年安稳日子的一种警告,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浅显道理竟被自己抛之脑后,可气可叹。
泰山派这个后辈被自己一脚踏成的昏迷,以后传到那泰山派掌门人耳朵里,自然少不了一番动手,打过打不过另说,又要害自家那口子担心。
如若把罪魁祸首抓住,借由石敢当被种下心魔一事做解释,或许就不会被道门中人称作老顽童泰山派现任掌门怪罪了。
要知道,当初手谈仅仅输于自己半目便能纠缠至自家山门口睡了好几日,让恁些香客以为崂山派不尊老,肇若石可不想再因为此给自家抹黑。
所以,他按下胸腔中因得这个白袍鬼导致自家那口子不高兴而升起的杀意,倒拖大剑,长剑翻转间,迈步前行。
体内气劲游走周天,与四周气机构架微妙联系,如此牵引下,林间变得不安分起来,风起云涌般翻腾,压的山风走势有所改变。
如吹面杨柳风。此方天地转瞬间静谧到压抑。即便春风拂面,却也未度玉门。
一步后一步,那把大剑旋转间呼啸而来去,并未攻击树上白袍鬼,而是树干。
刚刚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白袍鬼自然也瞧见了那妇人所使此大剑时的气势,只是那毕竟一个女子,眼下大剑到了男人手中,单单是离得两三丈,杨柳风已成寒风,直刺骨里。
不敢掉以轻心,懂得道家法门的白袍鬼抠在树干上的一手抬起,上覆义甲尺长,薄如蝉翼,本该风雅脱俗之物,斜阳照耀下略显森森。
悍然直插而下迎上裹挟风声的大剑,义甲与之相碰发出金戈声,成功隔开对方攻击。
借此机会,白袍鬼双脚一蹬,身形骤射而出,另一只手呈爪,由上而下划向对方面门。
握剑换抓剑,上提竖于身前,这般大剑比之盾牌虽不及,却也能起到作用。
恰恰挡住那袭来一击,肇若石手中长剑已刺出。自然明白道门木剑都是无锋钝剑,刚要伸手去抓却是心中一动,白袍鬼想起刚刚那道剑气隔着近丈距离都能将碗口粗细的树枝砍下,当即不敢托大,仍是气灌义甲去挡,再度发出金鸣声。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的第一次近距离交手在白袍鬼的后撤中结束。并不是离开,白袍鬼三两个起落后距离肇若石远远站定,忽然开口道:“气势做足,没想到仅仅是个顿悟上,可笑可笑。”女声清脆,却透着一股森森凉意。
手扶大剑,肇若石摇头轻笑。经过刚才的试探,对于这个自然是人不是鬼的白袍来者修为也多少有了些计较。
这个话少到被很多外人当做哑巴的道士清了清嗓子,声音好似来自九霄,幽宛深邃。
“那你一个彻悟下的,又嚣张什么?你体内有我道家气息,是哪个派的?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反正一会儿我会摘下你的面纱看看,是谁家娃娃这么不懂事,算计到我道门头上来。”顿了一顿,
“清源山刘福禄,梅花观李纪,看香派黄芳,都是你杀的?”显然也不想得到回答,肇若石继续道:“我也不想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何,既然你今天找上门来,就别想着走了。”这个好似已然失去了最基本沟通能力的二十年前废榜探花郎,只顾着自己说话,也不给别人开口的机会。
好像是憋了太久一吐为快一般,他继续碎碎念。
“虽然我也不想过多参与这些蝇营狗苟的破事中来,可你惹到我不说,还害我家婆娘担惊受怕。”扶剑且提剑的道士长出一口气。
“那我就以彻悟,破你彻悟。”以长剑作笔,于大剑剑背龙飞凤舞,尔后一声
“敕”,剑气横秋剑意生。黑纱后一双眼睛,终于没了狠厉,取而代之的诧异,慢慢变作恐惧。
气机攀升又攀升,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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