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杯,是为了先帝,”李炳郑重道:“李卿收复帝都,消灭突厥,为先帝报了大仇,朕打心底里感谢你,请!”
“陛下请。”李江遥再次高举酒杯,和李炳轰然对饮。
酒过三巡,李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接着道:“李卿,方的才那三杯酒,是朕对你的谢意,也是对你的敬意。然而,除了三敬,朕对你还有三怨,怨恨的怨,你可知否?”
李江遥略感好奇,平静的看着李炳,应道:“恕臣愚钝,还请陛下赐教。”
李炳则轻轻的摇了摇头,一挥手:“朕不说,你自己回去慢慢想吧。来,先尝尝菜,都是好东西。”
李江遥也不纠结,听话的拿起玉箸,就着桌上的佳肴,每样尝了尝。果然如李炳所说,皆是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
看他吃得既坦然又开心,李炳也暗暗称奇:李江遥的确英雄了得。明知朕对他不满,甚至还说出了三怨的话,可他仍旧泰然自若,毫不担心会遭到毒手暗害。仅仅是这份从容淡定的样子,就颇具大将风范了。
李江遥吃得专注,李炳却几乎没动筷子。他等李江遥把一个水晶虾球吞入肚中,才悠悠的问道:“沈烈还好吗?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闻听此言,李江遥不禁一愣,但脸上的表情和手里的动作却未有丝毫变化
只听李炳继续道:“李卿不必否认,也不用承认,朕并没有打算追究。唉,朕也知道,田沐他们下手很重,若不是还想着从沈烈的身上多问得到一些秘密,恐怕早已将他害死了。”
李江遥听对方这么说,轻轻放下玉箸,冷然道:“陛下这是何苦呢?”
李炳清楚他话里的意思:放着沈烈这样的忠臣不用,反而去用田沐那帮奸臣,还任由他们残害忠良,何苦呢?
沉默了片刻,李炳苦笑道:“李江遥,你觉得,何为忠臣?何为佞臣?”
“心怀家国、舍命守护者,为忠。”李江遥朗声答道:“嫉贤妒能、以权谋私者,为佞。”
李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么说,也对,也不对。你没发现吗?你刚才所说的标准,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少了什么?”李江遥有些不解。
“少了帝君。”李炳语气有些凝重:“以权谋私者,未必只谋一己之私,有时也谋帝君之私;心怀家国者,未必心怀圣唐皇主,或许更多的还是天下苍生。沈烈,还有你李江遥,你们都是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然而,却不是朕的忠臣。”
国家的忠臣,帝君的忠臣,二者显然是不一样的。
李江遥理解了这位年轻君主的着眼点,也明白这并非简单的黑白对错。一个皇朝的统治者,如果不能百分之百的牢牢掌握住所有力量,那么这个皇朝对其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甚至,他的存亡安危,都会时刻处在巨大的不确定之中。
李炳并不是恨沈烈,而是怕沈烈;并不是怕沈烈这个人,而是怕沈烈难测的心思和手中的力量。
相较而言,魏梓轩等人所做的那些贪污受贿、欺男霸女的丑恶勾当,又算得了什么呢?
帝君随时可以轻松拿下的大臣,才是好大臣。或者说,一身臭毛病的奴才,才是好奴才。
只可惜,沈烈不是奴才,李江遥更不是。
所以,李炳才会对他们深深的戒惧。
想通这一点,李江遥淡淡笑道:“陛下,您刚才问臣,何为忠,何为佞。臣也想请教陛下一个问题,何为明君?”
李炳的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不过,他终究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创万世之伟业,还天下以太平,是为明君。”
“臣觉得,也对,也不对。”李江遥认真说道:“陛下,与国一体、以国为先,其实就是明君。正如您刚才对臣所说的那样,假如您与圣唐真正的合而为一,那么国家的忠臣,不就是帝君的忠臣了吗?”
李炳闻言微微一愣,不由得思索起李江遥话里的含义来。
与国一体,以国为先?
跟圣唐合而为一,无分国家的忠臣与帝君的忠臣?
这……真能行得通吗?
沉默了片刻工夫,李炳将脑海中的各种思绪逐一挥去,看向李江遥:“今天,你我君臣算是把话说开了。朕问你,也希望你能坦诚回答,公主大婚上的刺杀,到底和你以及镇疆军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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