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平川和陈弼走出县衙大牢。
都愣在门口。
县衙大牢外有个小广场,不大,方圆不过三四十米。
原本被绣衣直指房缇骑牢牢掌控。
然而此刻,不大的广场被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在双阳县有着“慢君子”雅称的老教谕徐思青,一身儒衫,形容矍铄儒雅之风尽显。这位早些年从国子监致仕归来,在故乡养老顺便发挥余热的老读书人,此刻率领着县学二三十名学子齐聚。
这一次,“慢君子”不慢!
县学学子之外,尚有各色人等,贩夫走卒,商肆掌柜,深闺小娘,纳鞋老妪……甚至于连那浣清河畔的女伎,也衣衫亮彩的出现在人群里。
双阳县的一些乡绅富贾也粉墨登场——乡绅富贾中不乏读书人,大家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个时候,没有了读书人相轻的成见。
最前方则是按刀的老王,率领着捕快、县衙兵丁,和绣衣直指房的缇骑对峙。
在通往县衙大牢的巷子里,还有人不断齐聚而来。
宛若长龙。
广场之上,熙熙攘攘上百人,人声鼎沸。
绣衣缇骑们皆是一脸惴惴。
绣衣直指房很强势没错,就算激起民愤也不怕,然而真的敢在双阳县大开杀戮?
何况这一杀,必定是血流成河的局面。
谁都没料到,陈弼在双阳竟然有如此声望。
当陈弼和齐平川出现在大牢门口时,所有人噤声,一时之间陷入死寂。
慢君子老教谕颤巍巍来到人前,看着一身血污的县令陈弼,愤懑怒语:“陈县令治政双阳一身清风,是我双阳之福,如今却遭受此等无妄泼污,遭受非人待遇,人心何处?”
一位县学学子慷慨激昂,振臂高呼:“请绣衣直指房还陈县令一个清白!”
一呼百应。
人群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看着就要蜂拥而上。
绣衣缇骑们脸色大变。
杀人,他们从没怕过。
但要杀数十上百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就算最后有绣衣直指使陆炳庇护,大家依然要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当下的局势,民心极其重要。
强如陆炳,也不敢失去了天下民心。
陈弼已是强弩之末,眼看局势要失控,不由得心中一惊。
勉强抬起手,“请听某一言。”
然而受刑之后,陈弼气息衰弱,这声音很小,被淹没在浪潮之中,齐平川见状,知道不能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大吼一声:“安静!”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陈弼爽朗大笑:“某治政双阳以来,兢兢业业片刻不敢怠慢,齐家修身,虽只一县令难以治国,然双阳之安,便是某心之安,今日虽遭磨难,亦不愿父老乡亲因某之故而陷律法之乱,请大家散去。”
陈弼说完,对着众人弯腰为礼。
无数人回礼。
老教谕回礼后一声长叹,“陈县令壮气,我等岂能不遵。”
这位在国子监做过官的老读书人明白,今日事情一旦不可收拾,谁都讨不了好,然而最苦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老教谕侧身:“请县令归府。”
身后,数十名县学学子齐齐两分,声入云霄:“请县令归府。”
成百的百姓亦齐刷刷的分开。
陈弼再回礼。
于是踉踉跄跄越过绣衣缇骑,越过县衙兵丁,走入人潮两分出来的通道中,在万众瞩目下,向着县衙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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