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果或许有另外的方式进入其他学校,但为了选择另外的方式所付出的时间成本和机会成本,又完全是不可预测的,需要耗费不可估计的财力、物力和精力。
在这种情况下,教会学校成了最优解。
陈宴意识到自己必须做错误的事情:他必须想方设法,通过不正当的渠道,获取教会学校的公共教育资源。
这些公共教育资源,本该属于那些穷人家的孩子,本该属于下城区和工业区里那些还未成年就进入工厂的童工,本该属于任何需要救济的人。
陈宴心里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和道德全面崩坏的薇迪雅·甘地,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区别了。
陈宴原本一直以为,自己虽然并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还是一个有底线的小市民,心里有那么一丁点的道德,虽然和靠不上“高尚”的边,但绝不会去做龌龊的事。
他一直认为自己脑袋还算正常,精神不变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更不可能主动去做伤害别人的事。
可现在,他不得不从那些穷人家的孩子们手里争夺教育资源——即便他们全凭运气才能获得这些教育资源,也好歹算是有机会。
而他的作为,则等同于抹杀了他们那一丁点可怜的机会。
对那些孩子来说,教育或许比命更重要——即便教会学校不能提供给他们什么有用的知识,也能够让他们拥有更广阔的眼界,更广泛的社交,以及更进一步教育的资格——
教会学校的教育,可以让他们拥有通往大学的毕业证,哪怕只用来进入职业大学,去学习一技之长,也好过入学失败之后进入工厂,没日没夜的在车间里呆一辈子。
他即将做出的那些事,将变相剥夺他们受教育的权力。
他们将因他的所作所为而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机会。
让他们毫无希望的活着,比直接杀死他们,要更加残忍。
陈宴想到这里的时候,昔日里形成的认知变得脆弱不堪,在事实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他始终坚持的底线,让现在的自己显得更像是一个不堪的小丑。
他脑袋里忽然出现一个想法:当年的薇迪雅·甘地,也经历过这样的思想矛盾斗争吧?
陈宴陷入了混乱中。
今晚的月亮很圆,天上没有云层,透入沃克街33号公寓一楼大厅的月光格外明亮。
月光之下,煤油提灯的灯光显得很微弱,这使得暖黄色的煤油灯光无法对抗苍白的月光。
暖气带来的暖意在十分微弱的暖黄色灯光之下,也像是被苍白月光里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今夜,夜深之后没有大范围的降雪,只有零零散散的细小菱形雪花飘落下来,轻轻附着在窗户上,被暖气暖热的玻璃窗所暖化,顺着窗边流到下方脏兮兮的长方形砖块上,很快被寒风冻成了冰。
糯米果看着眼神恍惚的陈宴,轻声呼唤道:“宴君?”
陈宴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啊……不好意思……”
他嗅着煤油提灯燃烧发出的微弱焦灼味,感受着从地板上升腾起的暖意,心灵的疲惫让大脑思考的速度慢了下来,复杂的心情也因此平复了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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