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敦叹道:“难怪父亲说愚年岁虽大,见识却在安玄之下。这番话,若不是父亲事先解说过,愚恐怕要莫明所以。”
阴友齐笑道:“像安玄这样的天纵之才世间少有,敦儿何须自寻烦恼。”
杨安玄心知,自己所谓的天纵之资是站在后世的肩膀上,不过说来也是上天所赐。天予自己,当善自珍惜。
“天子对门阀既有倚重又有忌惮,所以四位东宫侍读不可能都出自王谢等顶级门阀。”阴友齐把玩着羽扇,轻声言道。
杨安玄心中一动,他对东宫侍读的清贵并不在意,也没有兴趣在那个傻子太子身边熬资历。他看重的六品官身,有朝庭的官位在手,将来才能呼风唤雨,舞动风云。
看到杨安玄眼中闪过光芒,阴友齐笑道:“此次天子选用东宫侍读,令师车公是天子信重之人,若他能开口替安玄美言几句,入选的机会将大增。”
东宫侍读争夺者肯定众多,因为车胤的缘故,阴友齐才认为杨安玄有被选中的机会。
杨安玄暗自苦笑,虽然车胤没有明言将自己逐出门墙,但后来数次登门求见车胤都托事不见,师徒的情义怕是已淡。
车胤起家是时任荆州刺史桓温的从事,说起来桓温对车师有知遇之恩,那日自己在府中明言想效仿桓温北伐,却惹得车师不快。
事后思之,车师为人方正,肯定是对桓温晚年废帝、逼朝庭加九锡的行径不满,自己欲效仿桓温,难怪车师不喜。
阴友齐见杨安玄默不作声,劝说道:“车公为人方正世人皆知,举贤不避亲,以安玄之才足以盛任东宫侍读之位。”
杨安玄含糊地应道:“愚因事得罪车师,恐怕车师不会替愚说话。”
“啊”,阴友齐惊叹出声,惋惜地道:“可惜,可惜。”
…………
东宫选侍读的消息很快成为妓楼酒肆谈论的话题,王谢庾郗袁等世家选拔族中良材,准备举荐给天子。
卢荀刘周应郭等次一等的大族也不甘错失机会,合纵连横准备从顶级门阀嘴中分一杯羹。
京中风云跌宕起伏,暗流汹涌,无数人为谋求东宫侍读绞尽脑汁。
机会难得,杨安玄不愿放弃,苦思多日,决定剑走偏锋,搏上一搏。
南市祥云阁,是建康有名的珠宝店。杨安玄步入店中,被珠光宝气耀得眼花。
店中有绮年丽娘,笑吟吟地迎上前,娇声道:“公子万安。一楼陈设巧匠精心研制的首饰、雕琢的玉佩,还有燕代地的镂空金饰,二楼摆放西域的金铜器皿和南国的珠宝,三楼是珍玩玉石。”
杨安玄径直问道:“可有狮子国的玉佛?”
京中信佛的士族很多,金银珠宝店中多有佛像出售,又以从狮子国传来的佛像为上。佛像有木、铜、金等多种材质,以玉质为最佳。
侍女听到杨安玄欲购玉佛,笑容愈盛,道:“公子请上三楼,楼上会有管事与公子商谈。”
一尊尊玉佛从香龛中请出,小心地摆放在案几上,大的二尺多,小的只有寸许,无不庄严慈和,让人禁不住要顶礼膜拜。
杨安玄挑中了一尊尺许长的玉佛,佛像由无暇美丽琢成,用金线描出衣饰,面相圆润丰满,敦厚温和,慈祥而不失威严,栩栩如生。
一百二十金购下,装进檀木龛盒中,杨安玄捧着前往简静寺。
简静寺是太元十年会稽王司马道子为支妙音所立,寺中徒众百余人。寺主支妙音,“幼而志道居处京华,博学内外善为文章”,与会稽王司马道子,会稽太守孟顗等王公大臣交好,更是深得天子宠信。
司马曜时常召她入宫讲经说法,与之讨论文学,支妙音广收徒众,聚拢财物,甚至干预政事,权倾一时,最有名的便是殷仲堪就任荆州刺史一事,桓玄贿赂她向天子进言达成。
正途无路,便唯有剑走偏锋,杨安玄将关于支妙音的传言归纳为两点:贪财、有才。
贪财便用财帛动其心,有才可以以才学打动。杨安玄决定买尊玉佛作为见面礼,求见这位炙手可热的尼僧,寻机行事。
简静寺西明门外,从寺外的围墙来看,规模不及瓦棺寺的一半,但寺门外的牛车将广场塞得满满当当,沿着寺墙两边排出里许长。
杨安玄让张锋牵了马找地暂歇,自己捧了龛盒入寺。烧香拜佛,布施万钱,果然惊动寺中知客出来相见。
客堂待茶,杨安玄委婉地道出求见寺主支妙音的来意。对于这样的请求明心不知听过多少,便是方才也有数人提出,若是个个答应,寺主除了接见来客不用做其他事了。
明心应对有方,合十道:“寺主清修,不便见外客,请杨檀越见谅。”
杨安玄打开龛盒,将玉佛抱了出来放在案上,笑道:“愚想把这尊狮子国产的玉佛奉于寺内,还望能见妙音大师一面。”
明心眼神一亮,竖掌立于面前,道:“杨檀越有此诚心,贫尼便向寺主通禀一声,请檀越稍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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