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送爽,阴家堡内弥漫着丹桂的清香。
临潭水榭,杨安玄、阴敦、公孙河三人席地而坐,开怀畅饮。
公孙河春风得意写在脸上,此次如愿升为五品,可以直接授官了。虽然对应的是九品官,但总算踏入仕途。
九品官除了诸县的县丞、县尉外,还有京中各官署佐理案牍的书令史,公孙河发愁不知该如何选择。
任县丞、县尉权力较大,但相比京中书令史升迁慢,若是分到北地边境的县,风险亦大。
而京中书令史是不起眼的小官,几无权力可言,苦熬资历若无人相助,容易蹉跎一生。
公孙河自己倾向于谋求富县的县丞,阴家则希望他能进京相助阴友齐,不过阴家亦说任凭公孙河自行决定。
“恭喜公孙兄,如愿升品又抱得美人归,双喜临门。”杨安玄举杯贺道。
公孙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安玄你说我该如何决择?”
此事关系重大,交浅忌言深,杨安玄当然不会替公孙河拿主意。
冒然说话容易生隙,将来结果满意是自己的选择,若是不好的话便是听了他人的意见,这等事杨安玄前世见过不少。
哈哈一笑,杨安玄道:“公孙兄这是幸福的烦恼,还是自行决定吧。”
“幸福?幸运、福气,安玄说得妙。”公孙河喜不自胜地道。
杨安玄不想多言,转脸对阴敦道:“阴兄决定进京入国子学了吗?唉,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小弟敬你一杯。”
阴敦轻叹道:“家父不忍与我兄妹分别,此次进京要带上愚和五妹,怕是有段时日不能相见了。舍弟在军中效力,还望安玄多多照看。”
杨安玄点头,阴敦继续道:“安玄才学过人,相信也会前去建康的,你我很快就会在京中相见的。”
杨安玄知道阴友齐在着手女儿进东宫之事,想到那个灵秀动人的女孩要蹉跎此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怏怏举杯将酒饮尽。
公孙河此时一心放在仕途上,话题句句不离,笑道:“贤弟能进国子学是大机缘。国子生能轻易在京中立足,起官便可能是令史、郡丞,比愚兄要高上一阶。”
阴敦心事重重,叹息道:“谈何容易。”
有个念头在杨安玄心中闪过,若是阴慧珍能顺利册封为太子侧妃,那阴敦便能兄凭妹贵,别说令史便是六品侍御史亦有可能。
若是公孙河知道此情,不知是否还会犹豫选择。阴家让公孙河自行决定,未尝没有考验的意思在里面。
公孙河话题一变,道:“听说赵方季准备前往荆州桂阳郡了,他有个同乡在桂阳郡任别驾,召他前去任书佐。”
阴敦道:“方季兄是敦厚君子,可惜出身寒门,难展抱负。他何时启程,公孙兄告诉我一声,吾要送份程仪给他。”
杨安玄跟赵方季仅在品评人物时见过一面,两人相见并不愉快,不想凑这热闹,说不定前去送别赵方季还以为他是在有意嘲讽。
酒席散去,除了公孙河有几分醉意,杨安玄和阴敦都心绪不高。
回到坞堡,阴敦请杨安玄前去祖父屋中叙话。
…………
阳光从屋顶的明瓦照入,光柱落在正中的地面上。
阴晞父子盘坐,案上的茶汤冒着丝丝雾气,温暖安静。
杨安玄向阴晞和阴友齐行礼落席,侍女奉上茶汤。
等杨安玄呷过一口,阴晞笑道:“杨公子,这是友齐从京中带来的贡茶,味道如何?”
杨安玄欠身礼道:“阴公直呼仆名便是。茶肯定是好茶,只是仆饮过的茶水不多,说不出妙处来。”
阴友齐眯着眼睛道:“吾听闻安玄在郗刺史府中说过茶有禅味,深得郗刺史赞许,怎么到了阴家就说不出妙处来了?”
话能诛心,杨安玄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便被阴友齐抓到错处,不禁诧异地看了一眼阴友齐,那张和熙笑容的脸变得陌生起来。
阴敦笑着解释道:“家父在与你说笑。”
阴友齐伸手捋须,正色地道:“安玄,敦儿,你们还年轻,说话率性,可知一言可升天、一言可获罪,谨言慎行是吾这些年在京中所学到的东西。”
杨安玄听阴友齐有意教诲,忙坐正身子,肃容静听。
“吾刚才所说看似刻薄刁钻,其实还不算什么。若问你在郗刺史处能喝出禅味,为何贡茶说不出妙处,莫非有意轻贱皇家,你又该如何应答?”
杨安玄悚然而惊,顺风顺水的日子让他忘记了所处的时代。
阴友齐的提醒有如警钟在耳边响起,正如他所说一言可获罪,甚至一言可致死,那么多文字狱的冤枉可曾讲过道理。
起身,杨安玄郑重谢过。
阴晞笑道:“好了,别念叨你那些为官之道了,安玄是个聪明的孩子,只需点到即可。”
“安玄,这三个月云节纸的红利算出来了,有三十两金,你可要看看帐本?”
杨安玄摇头道:“仆还信不过阴公吗。”
阴友齐温和地笑道:“云节纸很不错,此次回京吾有意多带些去,送给京中同僚,若是顺利能成为贡品就更好了。如此一来,销量会受影响,红利变少安玄莫怪。”
刚刚领教过阴友齐的辞锋,杨安玄知道温和背后隐藏着的锋芒,笑道:“风物长宜放眼量,这点道理小侄还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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