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已是九月中旬,金华府的赈灾事宜也安排过半,百姓俱皆平安。就连周边的处州、绍兴二府,百姓也都渐渐恢复了生计,阮元这才满意下来,准备启程回归。可这一日,严荣却和另外一名四品官员一道,来到了阮元临时居住的府学之内。
“严府台,今日又来找我,却是何事啊?府台不会是又要说什么赈粮不足,需要本官再去运粮赈济的话吧?”阮元问道。
“阮中丞,这……”严荣看着有些羞愧,却也终于鼓起勇气,对阮元道:“中丞,下面实在是没有多少粮食了。这可绝非下面官吏克扣之故啊?这两个月来,下官把金华八个县都走了一遍,就连最远的武义、汤溪,下官都去主持了几日赈灾之事。这下面官吏,都知道今年赈灾法度严明,也听闻中丞大人亲自出马,处置了几个不遵法度的刁民,现在哪里还敢徇私舞弊啊?只是这次水灾,其实周边严州、衢州一些县也有波及,而且不少山里的流民,原本不知朝廷放赈,这也是听闻赈灾有了起色,才从山里出来,这些人都不在原本的受赈人数之内,可下官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至于看着他们饿死吧?所以也不得不分了他们一些赈粮,可这样一来,原本的粮食也就不够了,最多……最多也就只能撑半个月了。所以中丞大人,下官不怕大人责罚,只求大人能开开恩,就再去调一些粮食过来吧。”
与严荣同来的四品官员也对阮元道:“回中丞,在下是金衢严道的蒋继勋,严府台之言俱是事实,在下在衢州,也知道金华这里放赈有序,不少衢州的贫民知道这边有粮,便也想来这边接受赈济,严州也是如此。严府台之前与下官往来也不多,这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找到下官,希望下官能跟中丞求求情。现下金华这里无论各县知县,还是下面属吏佐杂,哪里还有徇私之辈啊?所以下官也在这里求求中丞,若是别处尚有余粮,就多发一些过来吧!”
“蒋大人、严大人,我清楚了。”阮元也终于有了松动,对蒋严二人道:“你们这次赈灾,悉心办事,深入各县探察民情,我都知道。已往放赈,多有官吏从中舞弊,克扣赈粮,所以我初来金华,不得不小心应对。但这两个月过来,我多次深入村镇,清楚这次赈灾,法度严明,官吏有序,并无私吞赈粮之弊,这件事也有你们勤于任事之功。至于多余的赈粮,其实你等或许不知,我初来之时,也曾考虑过万一赈粮不足,应当如何应对,是以我曾秘奏皇上,在杭州多备了十万石粮食,若是赈粮不足,便即南下任你等取用。但这些赈粮我不能过早发放,若是放得早了,你这里官吏必有侵吞之私念,所以我来这里的时候,就没告诉你们。眼下放赈已然过半,想来这件事也不用再隐瞒了,我这就告诉杭州那边粮船,让他们南下便是。”
“这……多谢中丞大人了!”听着阮元果然尚有保留,蒋继勋和严荣也不禁大喜过望,一齐向阮元作揖拜过。
“蒋大人、严大人。”不想阮元又继续道:“这两个月来,我一直坐镇金华,主持赈灾,是以你二人行止,我尽数清楚,你二人诚心为公,方有今日金华之安稳。正因如此,有件要事,我也可以与你二人商议了。严大人,金华是你做知府,那有件事我却想一问。眼下金华府内,可还有溺婴之事?所溺婴孩,多是女婴对吧?我曾做过浙江学政,来过这里,所以接下来,我希望你说实话。”
“这……”严荣与王昶素有联系,是以阮元为官履历他从来清楚,这时自不敢隐瞒,道:“回阮中丞,这溺婴之事,金华这里……确实不少,下官虽然任这知府也只一年,却也多有耳闻,一向寻思救济之法,可是……”
“中丞大人。”这时蒋继勋也帮忙道:“其实这金华多有溺婴之事,下官也曾耳闻。其实这事说来不难清楚,百姓和孩子本也是血浓于水,又怎么忍心溺死自己的孩子呢?可这些年来,金华也好,衢州也好,人口日渐稠密,粮价渐涨,百姓多有入不敷出之虞……唉,即便百姓每年能多几两银子收入,这溺婴之事,也都能少一大半吧?”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这里百姓太穷了,是吗?”阮元问道。
“中丞,金华百姓,要说富裕的,能自给自足的,其实也不少。可就是这几十年来,人口越来越多了,所以贫困之人,也越来越多了。穷人一多,溺婴之事也就多了,所以,这事也就渐渐让外面人知道了。”严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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