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忽听得林亚孙身边一个声音道:“帮主,毁约之事依在下所见,万万不可!”抬头看时,正是蔡牵在向林亚孙力辩。
“蔡牵,你不过是我水澳的一个百人头目,这等大事,你有何资格在此多言?”林亚孙又惊又怒,唯恐伦贵利斥责自己,是以抢先一步,先行怒斥蔡牵。
“帮主,依在下之议,这和约万万毁不得!”蔡牵继续辩道。吴平、郑嘉看着蔡牵果然愿意为自己说些好话,面上终于恢复了些喜色。
“蔡牵,你个丧门星!上次咱们大会南海,就是你一句慎重之语,害得那箬黄帮江文五与你力辩。后来呢,他果然被官府害了!这次你又想口出不吉之言,还想让我们遭灾受难吗?你要是在胡说一句,休怪老子翻脸不认人!”这时,凤尾帮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粗暴之声,各人看去时,见是个粗壮之人,生得身材高大,筋肉凸出。这人身份,海盗中诸人却也清楚,他是凤尾帮庄有美的亲信,算是帮内各路头目之首,名唤做侯齐添,素来以悍勇著称。
“蔡牵,你是在质疑本帮主的决定吗?这水澳帮的帮主,是我,还是你?!”林亚孙也不耐烦了起来。
“哟,没想到啊,咱这做没本钱生意的人里面,居然还有个这般老实的头目啊?”伦贵利冷笑道:“蔡牵,你是不是觉得,既然有了约定,就一定要遵行下去啊?你好天真啊?你下海的时候,就不知道咱海上的人,该守什么样的规矩吗?”
“侯爷,帮主,这并非什么约定之事,是否应该守约,在下的想法,和侯爷一般无二。但在下另有一事,还望各位三思。”蔡牵不慌不忙,缓缓说道:“帮主,咱在海里摸爬滚打,少不了岸上的人前后帮助。这些商人,对于咱们而言,却是不可或缺之人!咱做的是没本钱的生意,有了钱赚倒也无妨,若是没有钱赚呢?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沿海这些商人,主动出手相助!海上风浪从来不止,咱这些船平日维修之事,也有一大半要倚靠这些商人,若是我们每次与商人立约,都可以随时反悔,那日后商人眼看财货保不住,说不定就破罐子破摔,主动去找官府庇护,不再给我们修船买粮了呢?若是素无声名的小商人,这单生意在下做了,也没什么好后怕的。可据在下所知,这郑天选并非普通商人,他是这闽浙首屈一指的海商,若是对他出尔反尔,只怕过不了多少时日,闽浙其他商人,都会视我们水澳如同虎豹,哪里还会再接济我等?是以并非在下相信那什么诚信仁义,实在是厚利在前,不得不三思啊!”
“这……蔡头领说得对啊!”吴平听了蔡牵言语,也在一旁向林亚孙道:“林帮主,我家老爷素来听闻帮主在海上,最是个讲规矩的人,若是……若是帮主日后有需要老爷的地方,老爷一定会倾力相助,绝无怨言啊。若是帮主能饶过老爷这些船去,小人一定在老爷面前,给帮主多说好话,以后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给帮主修船,去岸上买粮食火药接应帮主。至于银子,只要帮主多宽容些时日,老爷一定给帮主备齐现银,绝不会失言的啊!”这番话说下来,加上蔡牵之语也是颇有道理,林亚孙不禁有些犹豫,看着身旁的伦贵利,又不敢正面相抗,不觉额头之上,渐渐渗出汗来。
而听着吴平这番言语,庄有美心中也不禁一动。他和水澳帮在闽浙洋面本就是互相竞争关系,若是林亚孙得到大商人相助而自己只知跟随伦贵利行劫,一旦伦贵利有个万一,凤尾帮立刻便要屈居水澳之下。这样看来,也绝不能让林亚孙与商人结盟。心中计议已定,便向伦贵利道:“侯爷,若是水澳如此胆小怯懦,不敢打这一仗,我凤尾帮愿为先锋,助侯爷拿下这五艘粮船!”
“庄有美!你……你怎得这般不顾结盟之情!”林亚孙听了这话,也自然不甘示弱。
“够了!”伦贵利一声暴喝,各人当即安静。
“兀那伙计,你个蝼蚁一般的畜生,是谁教你在我们面前,如此胡乱言语?!你若是胆敢再放一个屁,休怪本侯枪炮不认人!”伦贵利一顿臭骂,先将吴平斥退,又向林亚孙道:“林帮主,你觉得本侯要着五船粮食,就是为了喂饱咱们这帮手下吗?你觉得那郑天选区区一个浙江商人,就那么重要吗?!本侯爷告诉你,若是本侯爷得了这五船粮食,本侯三日内就散发出去!到时候,会有多少沿海渔民土盗,为了这些粮食,来我们这里效力?少说得有十万!到了那个时候,本侯爷就可以去攻打县城,若是本侯杀得痛快了,直接夷平这几个府城,都不在话下!打下府城县城,这大清官仓里面,有的是粮食,有了这源源不断的粮食,还愁没人不来投奔咱们吗?还愁咱们的船没人修吗?你若是依然鼠目寸光,想着庇护这些商人,那你他妈就给我滚!要不然,就老老实实听本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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