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句话方一出口,阮元心中却不禁一动。
“西岩兄,你方才说什么?”阮元激动之下,也忙上前扶住了地图一角,三人合力将地图重新摆回了桌案之上。然而这时阮元已然心无旁骛,只一心盯着地图上的台州之处,迟迟不语。
“这风啊,肯定小不了了。”李长庚笑道:“我历年为官,全在沿海各镇,每逢六七月间,必然要有大风过境,前几日风势尚不迅烈,今日忽然来这一阵大风,那就说明啊,后面的风势,可是了不得呢。”不过想到这里,李长庚也不觉有些疑惑,问阮元道:“可是……阮中丞,这浙东什么天气,我清楚,海寇只能更加清楚,你说,若是他们也知道风势甚大,不易出海,是不是就会止步不前了呢?而且我们这样出海,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不……我之所以让郑天选去买一万石米,就是为了告诉这些贼人,眼下所见,乃是巨利。面对巨利,他们想到的更有可能是赌上一把,而非……”阮元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图上沿海各处岛屿,忽然,他眼中一亮,指着台州以南不远处的一处海湾道:“太好了,就是这里!”
四位提镇顺着阮元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阮元手指下落之处,在地图上是一个坐西朝东的海湾。海湾之外,尚有几处小岛孤零零的矗立在海滨,海湾旁边似乎有个镇子,镇子之西,又有一处山岙。地图上海湾处,还有两个精细的小字:松门。
“阮中丞,您的意思是,我军要在这松门与贼人决战不成?”一旁的岳玺问道。
“不错,决战之地,当在此松门,不过,最好的办法,是不战而从旁击之。若是贼人能在台风起时,停在松门一带,则我等大事可成,若是我们能用好这般天时地利,到时候,就可以省去许多麻烦了!”阮元这边,却是越说越自信,说到最后,竟是紧紧按住了松门之处,不愿松手。
“用好……天时地利?”苍保不禁问道,三名总兵一时也不解其意。
“是啊,郑天选那边,我倒是已经告知于他,这五艘粮船买米的银子,藩库自会支取与他。既然如此,这些粮船就是最好的诱饵,若是我们先行一步,让粮船早贼人一日进入松门停泊,之后……”阮元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地图,将其中筹谋,一一说与了四名提镇。苍保、李长庚等人听着,也渐渐露出喜色,看起来,这计策或许真的可以奏效。
“那……这一千五百支火箭,中丞还需要吗?”苍保虽是欣喜,却也为自己的方案能否有效使用感到担忧。
“无妨,苍大人,凡事有备无患,若是飓风将至,则我这番计策,或许可成,但若是不至呢?到时候,我们还是要正面面对贼人战船,可不能因为没了天时,便连同这地利人和,也一并放弃了啊?这些火箭,一样要备着。”阮元喜道。
这一日也如同之前一般,四照楼的梯子均已被下面亲兵撤下,是以阮元等人的商议,楼外并无第六人知晓,直到计议已毕,阮元等人才高声唤来远方兵士,重新搭上了梯子。
次日,李长庚、胡振声便即离开台州,准备南下迎战海盗去了。这些消息没过两日海盗方面便也尽数得知,无论伦贵利、林亚孙还是蔡牵,都并未在意,只因这些水师调动,原本就在他们预料之内。
对于蔡牵来说,这几日遇上了郑天选的快船,和郑家这班伙计相处了几日,却也有意外的收获。
几日以来,郑家快船一直跟着蔡牵海船沿海北上,但郑嘉以下,几个最初上船的伙计,却一直留在了蔡牵船上。看这些伙计样貌,对自己还算恭敬,平日饮酒之余,都免不了向自己求求情,让自己想办法放过那五艘运粮船。但那个叫吴平的人,却尤为特殊。
说起郑天选手下这些伙计,虽然看起来真诚,却也未免有些拘谨,自己饮酒之余,问起些温州风俗,或是郑家经营情况,几个伙计要么含糊其辞,要么索性不答,颇为无味。只有这个叫吴平之人,对海上贸易、温州市井之事,无不说得头头是道,成日神采奕奕,又敢喝酒,蔡牵本来也是豪放之人,与吴平酒后偶尔聊上一两句,更是满心舒畅,竟恨不得和他多聊几句。这样大胆又颇有见闻之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海上遇到的。
只是每次与这吴平聊得兴起,自己过瘾之余,却也依稀感觉,这吴平开朗的言谈之下,似乎也有些怪异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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