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选听了阮元的问题,面上也不禁渗出了几粒汗珠,过得片刻,方才镇定下来,笑道:“其实……这件事原是小人的不对,隐瞒了中丞,还请中丞治罪才是。这……不瞒中丞,小人和那些海寇,早在前年,就已经有过来往的。当然,小人绝无资助海寇之事,只是……只是托他们照顾了些,所以到了今年,小人想着海路应是无虞,才遣了商船北归。这件事小人先前未能告知中丞,实在有罪、有罪。”
“我可以不治你的罪,但这件事还望你尽数告知与我。你和海寇之间,究竟有什么往来?”阮元道。
“其实也不算往来,就是小人交了一笔钱,让他们日后遇到小人的商船,能够安然放行罢了。”郑天选道:“那是嘉庆三年的时候,小人的一艘商船从广东回来,途中经过福建,就被那里的水澳帮掳了过去,当时小人只想着破财消灾,于是……于是一急之下,便和那水澳帮立下了约定,小人给他们交钱,但之后三年,他们不能违背约定,前来对小人商船行劫。这水澳帮倒是也算规矩,至少去年一年,小人的船来往东南各省,并无异状,所以今年小人便也遣了商船在这个时候北上,却不知这箬黄帮竟是贪心,还是要劫小人的船,是我高看他们了。”
“是啊,郑先生,你说你给水澳帮交了三年的钱,据我所知,水澳帮与箬黄帮现在已然结盟,共同听从那安南匪艇号令。照这样推算,箬黄帮也应该不再针对你的商船才是,却为何会有今日之事呢?”阮元继续寻根问底道。
郑天选笑道:“这样说来,中丞也是太高看这些海寇了。其实小人也清楚,这海寇之内,都各有各的小算盘,对外说的是同心协力,其实还不是遇到有财货的船只经过闽浙,就一拥而上啊?那几个海寇头目,据小人所知,确实都是悍勇异常,一呼百应的亡命之徒,可他们平日大多只顾着自己眼前的蝇头小利,并没听说哪个海寇有什么三年、五年的长远打算,只不过痛快一日是一日罢了。再说了,水澳帮是水澳帮,箬黄帮是箬黄帮,一个在闽省,一个在咱浙东,面和心不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所谓结盟,也只是去寻那安南匪艇作个依靠,回到闽浙这边,都是各行己事,相互间来往也不多的。”
不过郑天选这段话,似乎也提醒了阮元。
“郑先生,若是这样,对付这些海寇,我倒是有个办法。”阮元忽对郑天选道,接着,阮元便吩咐亲兵关了房门,带了郑天选到后面书桌之上,眼见四下再无旁人,才将这计划告诉了他。
而与此同时,南海之上,伦贵利的部众也听到了箬黄帮覆灭的消息。
“侯爷,这阮元看来有些本事啊?据我所知,箬黄帮的江文五虽是凭勇猛闻名,却也是个心细之人,浙东那边,多的是他的耳目。这阮元此次出动,却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这可不是多派些人手,就能解决的啊?”副将黄葵也已经注意到了阮元的行动。
但伦贵利依然不为所动,冷笑道:“哼,箬黄帮,不过一群急着给本侯爷打先锋的蝼蚁,灭了也便灭了,对我们而言,也没什么损失。他箬黄帮不是就一两百人吗?老子这里有一万!到时候,就算那什么阮元,什么李长庚,两个人打老子一个,赢的也是咱们!有句俗话,叫一力降十会,老子这就让那阮元看看,是他聪明,还是老子的拳头硬!皇上那边也来信了,告诉咱们,随时可以出动,眼下南风不盛,再等等也没什么,老子给那阮元三个月时间。怎么?再给他三个月,他能玩出多大花样啊?”
“三个月是做不了什么。”黄葵陪笑道:“只是小人听说,那阮元从北京那边,拿到了大清皇帝的诏令,许他在浙江造船铸炮,若是等他船造好,炮铸成了,却也有些麻烦啊?”其实黄葵也是福建渔民出身,只是既然已经投靠安南水军,只得将嘉庆与自己的“皇帝”阮光缵区别对待。
“什么造船铸炮?他瞒得了别人,还想瞒过老子不成?他那些船炮要想造好,最快也要明年!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啊?当然是不让他们把船造大,把炮铸好了!五月份只要南风一起,咱们就全军北上,浙江沿海,老子给他从南抢到北!到时候看到他什么造船造炮的处所,就一并毁了,从此我们再无后患!黄葵,这几日就去联系凤尾、水澳两帮,约定五月一到,就一同出发!”伦贵利看似蔑视阮元,可他所言,却也是足以最快打击清朝海军的办法。
“小人遵命!”黄葵应声而下。箬黄帮的覆灭,似乎完全没有阻挡另外三大海寇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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