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县地处淮河中游南岸,扼江淮之要,自春秋以降,英才辈出。
华夏史上历经三个阶段才完成经济重心南移:第一阶段从远古到西晋时期,第二阶段从西晋末年至隋唐五代时期,第三阶段从北宋到清代时期。
五胡乱华,衣冠南渡,安史之乱北方士人阶层(寻常百姓跑不远)为逃避战乱开始大规模南迁,北方大量人口和先进文化的涌入(原土著的生存空间免不了遭到挤压)极大的促进了南方地区的开发和发展。
从五代起南方经济才开始逐渐发力,北宋末年之后南方的经济正式超过北方,至此就经济实力而论南强北弱,经济重心南移的历史进程也在这样的背景下彻底完成。
北宋灭亡,宋室南渡,南宋仅倚靠江南富庶之地竟能再享国祚一个半世纪有余,由此可见南方地区的经济体量是何等惊人。凭借雄厚的经济支撑,若南宋朝廷坚定变革图强的决心,朱成钧坚信完全有足够的实力组织力量挥师北伐光复汉人河山。
历史是已经铸就了的事实,从来就没有如果。南宋朝廷不思进取偏安一隅,秦淮两岸的温柔乡更是进一步摧毁了汉人的铁血雄风。
蒙元铁骑即将挥师南下,南宋都城临安陷落在即,历经一千余年南迁的中原汉人又不得不再次面临向南迁徙的无奈局面。被迫的迁移其中蕴含着多少无奈、艰辛跟屈辱,朱成钧不希望自己如大多数人那般为避兵燹而被蒙古人像赶羊那般被撵着跑。
既然钟离城自古以来就英才辈出,若离开了这块英雄之地,历史选中的幸运儿又岂会落到自己头上。朱成钧对着画板上的华夏山川河岳感慨万千,汉人本就是这块苍茫土地的主人,断不能容忍被异族人给占了去。
立足江淮大地的决心,从未有过这一刻的坚定。
朱成钧根据后世记忆将画好的山河地形简图递给沈泽,郑重嘱咐道:“你帮我留意一下拥有真才实学的地理堪舆大师,我需要他的才学帮我完成这幅地图的绘制。”
沈泽看着画板上的山河形势图,目光落在朱成钧提别标注的钟离县城上,虽不知朱成钧标注这一块地方的深层用意,却不妨碍他去想象。可见东西两边都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而钟离县恰恰处在这两块最富裕的大地之间,若能开辟商道即可取两地财富。
越是想下去沈泽越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越,当然也很快就发现了钟离县地理位置上的缺陷,当即建言道:“还望公子恕在下直言,钟离县的地理位置虽然优越,但要想实现公子商通天下的宏伟理想,钟离县远不足以承载得起,公子就没有考虑过去留都建康发展?”
北宋改江宁府为建康定为行都,建康府乃江南东路首府,南宋1138年定建康为留都。
这个地方朱成钧自然不会陌生,始皇帝埋金之地,金陵。
朱成钧拉开马车一角布帘,似在自言自语,道:“千年金陵城是一定要去的,不过眼下还不到时候,当然,也快了……”
沈泽感到朱成钧在提起金陵城的时候甚是感伤,仿佛一个历经沧桑老者发出的感慨。
朱成钧放下心中金陵那段深沉的历史偏过眼去看向街边的店铺,目光瞬间被一家粮行挂出来的收购价给惊住了,当即命沈泽让车夫停车。
杨氏粮行竟以高出目前市价近一成的收购价大肆囤积粮谷,虽说粮食上涨行内之人都早有预判,然而杨氏粮行此举明显提前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只看一眼,朱成钧就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决定下车一探究竟。
朱成钧走到杨氏粮行侧对面的一个路边摊坐下来好好观察一番,路边摊小贩见二人没有叫吃的意思就要上来赶客,沈泽眼疾手快当即掏出一小角银子让小贩看钱上菜。
朱成钧压低声音向沈泽询问,道:“裕泰粮行大肆收购粮谷的消息走漏了?”
沈泽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声回道:“这几日来裕泰粮行在县城大开分号,虽说已经尽可能低调了,然毕竟是遍地开花的开分店,公子是知道的同行为冤家。在下认为粮食收购价提前上涨近半成是同行间很正常的竞争行为,他们此举无外乎是想增加我们前期的开业成本以及拉长我们回拢资金的周期借此达到打压排挤我们的目的。”
“但愿如此。”沈泽的分析听起来都很合情合理,朱成钧始终对此存疑接着吩咐道:“稍后你派人去查一下钱、孙、田另外三家粮行是不是也在效仿杨氏粮行,若果真如此,我们就得加快脚步跟各大田庄签订谷物采购契书了,毕竟我们的粮券能不能顺利过首发这一关就必须拥有足够多随时可以兑付的实物充当信用背书。”
有了炭券在前,又有参与发行粮券的全部工作细则,沈泽对这种取利手法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
“小偷!……捉住他……”
过往行人无意识地驻足观看,想看看为窃者稍后被缉拿的丢人模样。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进店‘偷’粮食,这年头做贼的都这么没有水准了?
贼子抱着一小袋粮米拔就跑,在路过朱成钧所在的路边摊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见状沈泽就要出手见义勇为,朱成钧对沈泽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理会。
衣衫褴褛的小贼满眼惊惶地看了一眼朱成钧二人,见二人没有出手当英雄的意思,一个骨碌起身接着跑。
“贼子休狂!”这把声音非常清脆悦耳。
朱成钧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转身脚尖点地就掠了出去,只一个箭步就追上了拼命狂奔的偷食贼。亲自领教过云盈袖的手段,当再次看到娇俏少女展露出来的身手,朱成钧仍感到格外新鲜。
少女顺利夺回了粮食交给粮行伙计,偷粮贼也被‘热心肠’的看客扭送衙门。
沈泽不解朱成钧为何会放任贼子为恶而无动于衷,轻声请教道:“属下要想对付这个小贼还是轻而易举的,公子因何选择……放他一次。”
朱成钧淡淡一笑,反问道:“你是认为做贼不对,还是他不对?”
沈泽目露疑惑,心动:这难道不一个意思?他做贼就是不对。
“属下愚钝,还请公子赐教。” 沈泽清楚朱成钧不会随便拿话来打趣人,他这么讲就一定有着属于他的道理。
朱成钧双目含笑,说道:“其一确实如你心中所想的那样,堂堂七尺男儿,手脚健全而为贼行不耻之事,理应受到惩罚。”朱成钧顿了一下,方才眼中的笑意瞬间被一缕狠厉取代,道:“倘若人人都只为了一口吃的而行窃乃至杀人放火,那错的还是人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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