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花姐总是不屑一顾,她总是素面朝天,连扎马尾都是用的普通橡皮筋。
此时,花姐与一个不知是场务还是副导演的前秃中年男人说着什么,不时地应好。
雷越驻步等待,直至那边响起导演喊的一声“Cut!”之前围在一起的各组人马四散开去,整个片场变得更加繁忙。
而花姐也与那个男人说完了话,转身走来,跨过封锁线,从游客们边大步走过。
“花姐!早。”雷越立即追上去。
见花姐转头望来,他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微笑道:“我雷越啊,来跟你跑龙套的。”
“哦,我记得你,我记得你。”
花姐大声应道,看着这小子凑了过来的那张烂脸,竟然不像以前那样用头发多少遮掩一下,而是全然暴露,中短的头发还往后挽。
但她不以为然,脚步不停,对跟在旁边的雷越说道:
“你这么帅,怎么可能忘记嘛?说真的,本来长你这么帅,龙套也跑不了,不过我看你这人够勤快够机灵,就想给你点机会。”
“谢谢花姐。”雷越连连地点头。
虽然花姐似乎在调侃他,他却感受不到恶意。
他知道花姐是个好人,从来不欠薪,对他也没什么歧视,反而挺照顾的,不然也不会给机会了,何必惹这麻烦呢?
“先跟你说下行情。”花姐的语速很快,噼里啪啦地说着:
“在这里,演员分档次,最低档的就是群众演员,没有台词,当背景板的,一天50块。
“群演上面的是‘群特’,群众特约,就是有台词的,一群老百姓一起喊打喊杀、一群鬼子被打死惨叫都算这种,一天80块。”
雷越点头嗯了声表示在听着,花姐走得很快,他这个大长腿都差点跟不上。
花姐继续说:“再往上是‘小特’,一天150-300块;中特,400-800块;大特,有800块以上。
“再往上呢,就是角色,然后是主演、明星了,人家赚达不溜的,这些跟你没关系。明白了吗?”
“嗯嗯……”雷越又应道,暂时,暂时没关系。
“而你嘛。”花姐瞥了瞥他,好像脚下长眼一样,同时跨过了地上的一堆电缆、避开了电工组的几个人员,又道:
“只能当个群演了,就是背景板,一天50块,哪天运气好或许会有群特的活儿。日结,由我给钱,没有合同,成不成?”
“管饭吗?”雷越问道,招工信息上写着管饭的,但他想亲耳听到。
“管不管看剧组。”花姐顿时没好气了,“一般都管的,不管的我私人给你买,行了吧。”
“那成!”雷越立时点头,志气涌动,“花姐,什么活我都可以,苦的、累的、危险的都行,只要有戏开。”
“行行行,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花姐又再大步流星,“但是,在影视城嚷着这句话的群演,成千上万,不一定轮得到你去辛苦。”
“嗯。”雷越应着,群演,特约,角色,配角,主演,明星,巨星……
群演与明星之间的距离,有时候深不可测,有时候却能一夜之间到达。
这里,是一片造梦之地,也是一片做梦之地。
“那你还跟着我做什么?”花姐忽然像是来火了,瞪着双眸,手指一挥指了个方向,“去那边准备啊!”
“没看到刚才副导让我找人嘛?现代戏不用换戏服了,就你这身,群演,路人甲。
“帽子拉上去,头发拉下来,把脸遮好,过去吧,副导没意见就行。”
花姐说罢刚要走开,又停住了,从腰包里拿出一个没开封的口罩塞给他,“对了,戴上这个。”
“哦!”雷越心头一个激灵,拆开口罩,戴上。
他一边忙活着遮脸,一边往刚才的片场走去,但猛然想起自己甚至连这个剧组叫什么、又在拍什么内容都不清楚。
现在就只知道那是套现代剧,在拍一段街路戏而已。
雷越连忙回头想问清楚,“花姐,这场戏是关于?”
“啊!”花姐怔了怔,这下真要被气着了,“你管这些做什么,你就是个人肉背景板,遮着脸,杵在那里就好!”
“哦……”雷越顿时不敢吱声。
花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点,语气也变得严肃:
“我先警告你,别以为自己是周星星啊,不要自作聪明地谈什么斯坦尼、什么布鲁克,这里真没人在乎一个群演表现怎么样,尤其是你!”
她顿了顿,“太让导演注意到你了,你可能待都待不下去。”
雷越只好又是点头,心中却始终是有着一些期待。
花姐是老江湖了,一眼就能把这些追梦的年轻人瞧个清光。
她呵呵了声,“你小子跟我混没问题,但是你要记住,我这里有几条规则。”
“好。”雷越有点好奇。
“花姐龙套团的第一条规则是,老实搞钱!”
花语几乎是把话喷出来,“花姐龙套团的第二条规则是,老实搞钱!”
她说罢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转身大步走去,前往这个路段的另一个剧组。
雷越望着那道雷厉风行的身影走远,有点松掉一口气,被训得仿佛过去十几年的表演课都没上过似的。
“还杵着干什么!”突然,花姐的话声又传来。
在紧张、期待的心情中,雷越拔腿奔向那边忙碌拥挤的片场,奔向人生的第一次跑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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